他虽然只是抄写而非原创,听到这些歌声传来后,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与有荣焉。
在这一众官厅中,位于这小院正前方的那一座最是嘈杂,听得出其中聚会多是年轻人,而且似乎还是今年的乡贡举子们。
听他们谈论多是今年府试和明年省试话题,张岱心中也是不免一奇,他这个洛阳老土著投宿都亭驿都只住在一处陋院里,前堂这些乡贡们居然能独享一厅,可见身世必然不俗。
张岱自己背景固然深厚,但也不觉得参加科举的只有他一个有背景,对此倒也不意外,逛了逛之后便准备回房去休息,却忽然听到前厅里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
“这《金缕衣》便张燕公孙张六作,声辞轻薄浮浪,大悖端庄,也不知凭何得宠人间!”
一个稍显尖利的声音响起,厅堂中先是寂静无声,片刻后便响起了一连串的附和声:“不错,京兆府解头本已有定,乃是杜四兄。不意这张宗之恃其权势、投幸皇亲,竟然用计将此荣誉劫走!”
“那张六本河南府人士,凭什么参加京兆府试?只不过河南府功曹乃姚梁公孙,秉直取士,张氏恐难欺诈得解,所以辗转请托……”
张岱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沉,如果只是一般的褒贬,他倒也不甚在意,毕竟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爱怎么说他也管不到。
可是这些议论声已经超过了一般的评价了,甚至都上升到了中伤的程度。
张岱固然不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学得中解头,但所抄的诗赋水平也是公认的高。我没抄,你嘲笑我,我不挑你理,可我都抄了,你还在这里嘲笑中伤,这能答应?
他走回房中去,拿起外袍来穿在身上,又提起刘嵩刚才送来但自己没喝的半瓮酒,然后便带上安孝臣,绕过这庭院往那官厅中行去。
官厅中约莫有十几名年纪在十几岁到三十多之间的人,这些人仍在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一个年轻人坐在堂中说道:“这张岱确有才情,毕竟是张燕公门下子弟,家学有传,才性亦可观,能得都下时流赏识推崇,绝非恩幸所致……”
这样一个稍显客观的评价顿时破坏了堂中众口一声的讨伐气氛,众人一时间虽有不满,但也不知如何反驳,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弱冠年轻人开口说道:“张宗之既得时流所赏,自然有才,这一点倒也无需质疑。
然察其所撰《阿房宫赋》,却也谬误横生。史载阿房宫室终秦世未就,所谓有不见者三十六年,实非阿房宫事。今人崇其文雄而略其史谬,实在不妥……”
“杜四郎所言醒耳!张宗之便是有才亏业、不学无术之流!”
那些刚才失声的年轻人闻听此言后,也都纷纷鼓掌叫好。
正在这时候,张岱也走到了厅堂外,自有仆员入前阻拦,他抬手晃了晃提在手中的酒瓮,开口笑语道:“某亦赴都应举乡贡,独酌无趣,闻此间诸贡士言事甚欢,便来共乐,未知厅中谁为主人、肯否相赐一席?”
“我家阿郎乃是当朝门下杜相公户中子弟,郎君且候于此,容某入禀。”
那门仆一脸自豪的说道,旋即便转身走入厅堂中去了。
听到这门仆自报家门,张岱才有所了然,原来是刚刚入朝拜相的杜暹家人。杜暹不久前才自安西入朝,其家人此前则多居乡中,看样子也是入都不久还未妥善安顿下来,仍然居住在都亭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