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的童年一点印象都没有。
依稀只记得自己总是吃不饱饭,总是挨打,总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眼巴巴地等着大人回来,一等就是一天。
贵人的话,没有一句是随随便便说出口的。
吴酸在贵人身边这么多年,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贵人把他身世说出来的用意——
你的身世在我手里捏着,你小子日后好好替我卖命,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个身世,一个成婚,都是贵人拿捏吴酸的手段。
吴酸不怕贵人拿捏。
这十年,贵人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学不到的。
于是,他向贵人提议,既然老侯爷是在乐陵捡到他的,那他成婚后,把家安在乐陵,他一个人进京就行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然贵人能护他左右,但那个时候的吴酸,就下意识觉得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贵人听了这一句,看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对他更为看重。
没有人知道,其实从这一天起,吴酸心里又多了一重自卑。
他身上流着倭寇的血。
他比那些卖身为奴的下人,还要卑贱低微。
也因为这样的自卑,吴酸做任何事情都比从前更小心翼翼,对人说话也更谦虚平顺。
那个雨夜,许尽欢把他救下后,他带着凶犯回到了济南府,所有人都夸他能干。
可回京后的述职文书上,本该属于他的功劳,却成为上司的功劳,文书上甚至连半个字都没有提起他。
他没有为自己申辩,硬生生忍着。
说句不好听的,自打他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就是狗在他头上拉了泡屎,他都只能忍气吞声。
……
“济南的差事办完后,我有两天的假,就专程去宣和书院找许尽欢,谢他的救命之恩。
我请他在酒楼喝酒,越喝越投机,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吴酸声音低沉,话说得不紧不慢。
“酒至六分,他问我抓到贼人升官了没有,我摇摇头,说功劳都被上司拿去了。
他一听,气得脸都黑了,要替我出头,被我死死拦住了。
他问我:为什么要忍?
我说:忍一时风平浪静。
他说:狗屁,别人只会以为你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