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李相爷在濡须口讲话,你们江南这些

“若一味避战,岂非示弱于人?”

李翊摇了摇头:

“……非是避战,而是慎战。”

“战必求其全胜,胜必求其久安。”

“若不得已而战,则必速战速决,减少百姓之苦。”

正说话间,车驾行至一破败村落。

忽见一群百姓围聚一处,喧哗不已。

李翊命人查看,回报说是当地百姓断粮数日,已有数人饿昏在地。

姜维策马近前,见状不忍,回禀道:

“相公,百姓饥馑至此,是否该当赈济?”

李翊沉吟片刻,摇头道:

“此行非为赈灾,粮草自有定量,不宜节外生枝。”

李治年少心软,忍不住插话:

“父亲!他们毕竟是大汉子民。”

“您身为首相,岂能见死不救?”

“儿虽年幼,亦知‘民为邦本’之理啊!”

尤其在看到李翊出洛阳后,百姓们夹道相送的场景。

李治心里清楚,他的父亲是一个百姓的好首相。

现在,百姓就在眼前快要饿死了。

如果见死不救,岂堪为首席宰相?

李翊凝视幼子,见他目光坚定,露欣慰之色,遂改口道:

“……治儿能有此心,甚好。”

“便依你言,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命令一下,

随行粮车当即停下,开始发放粮米衣物。

初时百姓还跪地叩谢,称颂相爷仁德。

不料消息传开,饥民越聚越多。

见粮车有限,恐自己分不到,便开始推挤抢夺。

甚至有人为争一袋米而大打出手。

护卫军士见状,急忙维持秩序,却反遭饥民咒骂:

“狗官!既放粮为何不多放些!”

“横竖是死,不如拼了!”

话落,

人群中一声鼓噪,饥民们既一拥而上,进行抢夺。

李治在车中看得心惊,黯然道:

“我等好心救济,他们为何不知感恩,反生怨恨?”

李翊平静道:

“治儿记住,‘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

“人若饥寒交迫,命在旦夕,哪里还顾得上礼义廉耻?”

“这不是百姓之过,而是为政者之失。”

姜维闻言,若有所思:

“相公之意是……”

“若使百姓丰衣足食,何至有此乱象?”

李翊叹息道,“为政者当思根本之策,而非临时赈济。”

“今日之乱,罪不在民,而在朝堂。”

说罢,李翊命人传令:

“不必强行维持秩序,让百姓自取所需,能救多少便是多少。”

随后又对姜维道:

“伯约,记下此地情形。”

“回朝后当奏明圣上,减免淮南赋税。”

“发放种子耕牛,助百姓恢复生产。”

车驾继续南行,李翊心情却愈发沉重。

越近江南,民生越是困苦,路边甚至可见饿殍。

李治与姜维也都沉默不语,显然被眼前景象所震撼。

……

建业城内,吴宫深处。

丝竹声声,歌舞不绝。

自灭吴以来,汉军诸将盘踞旧都。

日夜宴饮,奢靡无度。

昔日孙权宫殿,今成了将领们寻欢作乐之所。

大殿之上,

青徐军统帅臧霸举杯畅饮,身旁美姬环绕。

他醉眼朦胧,对旁座的昌豨笑道:

“早闻江南女子温软可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比之北地胭脂,别有一番风味。”

昌豨搂着怀中歌姬,嘿嘿一笑:

“……臧将军说得是!”

“这等江南佳丽,肌肤如水,言语如莺。”

“便是铁打的汉子也要化作绕指柔。”

殿中歌舞正酣,淮南军主帅陈登坐于主位。

面带微笑,却目光清明。

他虽参与宴饮,却从不纵情声色,每每浅尝辄止。

酒过三巡,荆州军老将黄忠忽觉有异,环顾四周,问道:

“今日宴饮,何以不见高顺将军?”

陈登放下酒杯,温言解释:

“高将军素不喜此类场合,已在营中整顿军务。”

昌豨闻言冷笑:

“高将军清高得很,不屑与我等为伍。”

“莫非以为打了胜仗,便高人一等了?”

你高顺了不起,你清高。

咱们饮酒作乐,你倒立得一个好人设。

此言一出,众皆面色骤变。

陈登摆了摆手,打圆场道:

“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高将军治军严谨,乃我军楷模,诸位当敬重才是。”

正说话间,

陈矫匆匆入内,行至陈登身旁,低声道:

“将军,今日又有百姓来报。”

“说有军士强抢民女,其中数人已被献入宫中。”

“若不加约束,恐生变故。”

陈登眉头微蹙,举杯起身,朗声道:

“诸位将军,且听我一言。”

殿内渐静,众将目光投来。

陈登肃容,朗声说道:

“虽则灭吴大胜,将士辛劳,享乐亦在情理之中。”

“然需知适可而止,勿要越界。”

“近日闻有扰民之事,若江南再生变乱,我等皆难辞其咎。”

众将闻言,多有不满之色。

暗思我等得了一年多的仗,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

但众人皆碍于陈登面子,勉强应声道:

“……谨遵大将军教诲。”

话落,众人面上已露扫兴之态。

歌舞再起,宴饮继续。

河北军主帅张郃正与身旁美姬调笑。

忽见张辽趋步近前,低声耳语。

“儁乂将军,”

张辽面色凝重,“相爷南巡,不日将至江南,您还有心思在此饮酒作乐?”

张郃闻言大惊,酒醒大半:

“此话当真?何以我全不知情?”

张辽眉头紧皱,低声道:

“这几日将军沉醉宴饮,我等得信后先行确认,方来禀报。”

“河北诸将皆已知晓。”

张郃急问道:

“公明何在?他有何主张?”

“……公明将军之意,相爷南巡,我等河北旧部当速往迎接,不可怠慢。”

张郃顿时起身,向主位陈登拱手道:

“元龙兄,小弟不胜酒力。”

“欲先告辞,还望海涵。”

臧霸闻言大笑:

“……儁乂何故扫兴?”

“莫非也要学那高顺,做那清高之士?”

“不屑与我等庸俗不堪之人为伍乎?”

张郃赔笑道:

“臧将军说笑了,实是身体不适。”

“改日定当陪诸位尽兴。”

言毕,

一把推开身旁美姬,向陈登辞行。

陈登目光微动,似有所察,却也不强留,只道:

“儁乂既身体不适,便好生休息。”

张郃出得宫门,见徐晃早已等候在外。

河北系诸将——张辽、徐晃、孙礼、王经等已齐聚。

他们全都河北军阀出身的高级军官。

其中有不少年轻小辈,也在此次伐吴战事中崭露头角。

“公明,情况如何?”张郃急问。

徐晃肃然道:

“相爷车驾已近江北,不日将渡江南下。”

“我等当速往濡须渡口迎接,以示敬重。”

张辽接话道:

“闻相爷此行,名为南巡,实为整肃军纪。”

“若见我等沉湎酒色,恐生不测。”

张郃颔首:

“……此言极是。”

“即刻点齐亲兵,速往渡口!”

众将计议已定,各自回营整装。

不多时,

河北系将领率亲兵数百,悄然出城。

望濡须口疾驰而去。

宫中宴饮依旧。

陈登虽仍在座,心思却已不在此。

昌豨醉眼朦胧,凑近臧霸耳语:

“……瞧见没?”

“河北那帮人溜得倒快,怕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臧霸冷笑道:

“管他什么风声雨声,在江南这块地界。”

“咱们青徐军还需看别人脸色么?”

陈登耳尖,听得二人私语,举杯笑道:

“今日良辰美景,何必谈那些俗务?”

“来,满饮此杯!”

然而宴虽继续,气氛已不如前。

诸将各怀心思,歌舞虽美,已无人真正欣赏。

与此同时,濡须渡口,河北诸将已至江边。

张郃命人清扫驿馆,准备迎驾事宜。

徐晃远望江北,忽道:

“相爷素来不喜铺张,我等如此兴师动众,是否会适得其反?”

张辽摇头:

“……不然。”

“相爷虽不尚奢华,却重礼数。”

“我等远迎,非为排场,实表敬重之意。”

张郃颔首道:

“……文远所言极是。”

“传令下去,各部整肃军容,不可懈怠。”

“相爷南来,江南格局必将生变。”

“我等早做准备,方为上策。”

江北远处,尘烟微起,似是车驾将至。

河北诸将整衣肃容,静待当朝首相驾临。

江南风云,皆因一人之至而变幻莫测。

江风浩荡,舟船渐近南岸。

李翊独立船头,远望江南景色。

但见烟水茫茫,远山如黛。

李治侍立身侧,忽指岸上道:

“父亲请看,河北诸将皆来迎候了。”

李翊凝目望去,果见张郃、张辽、徐晃等河北旧部整齐列队岸边。

旌旗招展,军容肃整。

他却默然不语,只微微颔首。

舟船靠岸,踏板方落。

张郃已率众将快步上前,亲自搀扶李翊下船。

“……相爷一路辛苦!”

张郃执礼甚恭,“江南湿气重,相爷可还适应?”

徐晃亦近前问道:

“……相爷用膳否?”

“末将已命人备下清淡饮食,为您接风洗尘。”

李翊淡然一笑:

“方才抵达,何谈辛苦?”

“倒是诸位将军久候了。”

张郃连声道:

“相爷南巡,乃江南大事。”

“闻知您将至,我等便日日在此迎候,不敢怠慢。”

此时王经近前躬身道:

“相爷,建业吴宫虽经战火,现已修缮完毕。”

“虽不及洛阳宫室宏丽,然江南初定,只得请相爷暂屈尊驾。”

李翊环视四周,目光深远:

“江南新定,饿殍遍野。”

“百姓面有菜色,此皆战祸所致。”

“当此之时,岂是耽于享乐之日?”

张郃等人连忙附和:

“相爷明鉴!战事一起,两国百姓皆受其苦。”

“然为大局计,不得不忍痛牺牲,共度时艰。”

这番话圆融周到,不愧为官场老手。

李翊目光如炬,缓缓道:

“我在江北,已见饿殍载道。”

“江南战祸更甚,何以反不见面有菜色之民?”

张郃神色不变,从容应答:

“此皆托陛下洪福,相爷英明,拨下大量赈灾款项。”

“我等竭力施行,方使百姓勉强度日。”

李翊心知这是提前布置的结果,却不点破,只道:

“赈款有限,分配难免不均。”

“富足之地可见,饥馑之处亦当察访。”

“诸位可愿随我巡县?”

张郃等人如蒙大赦,连声应道:

“谨遵相爷之命!”

“江南诸县,任相爷巡阅。”

于是李翊不急于进驻吴宫,反而命车驾转向。

先往宛陵、泾县、芜湖等县巡视。

张郃等人暗自松了口气,却又提心吊胆,不知这位相爷究竟意欲何为。

车驾行至宛陵地界,但见田亩荒芜,村落萧条。

李翊命停车,步行至一处村庄。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见车驾至,惊慌躲藏。

李翊温言召来一老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