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李相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到底还想

“哦?”

刘备眉梢一挑,打趣道:

“莫非这巨舰非天工,竟有巧匠能为之?”

“……哈哈哈。”

李翊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道:

“陛下随臣来便知。”

一行人离开港口,沿泥泞小道行不过二里,忽见山谷中灯火通明。

数百座工棚依山而建,绵延数里,锤凿之声不绝于耳。

山谷中央,十数艘半成战船如巨兽匍匐,工匠如蚁附其上。

“唔……”

刘备瞪大眼睛,“竟有如此规模的船厂!”

李翊指向最高处一座青砖建筑。

“那里是将作监所在,主持者姓马名钧,字德衡,南阳人士。”

“此人虽口不能言,然心思精巧,古之公输般不过如是。”

马钧是曹魏时期著名的发明家。

李翊也是慧眼识珠,将之给提拔了起来。

给予了其充分的信任,命他全权负责战船的监造。

正说着,一个瘦小身影从工棚中钻出,跌跌撞撞跑来。

那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粗布短打沾满木屑,脸上满是烟灰,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相、相爷!”

马钧跑到近前,才惊见刘备冕服,顿时手足无措,扑通跪倒。

“微臣不知陛下驾到,罪该万死!”

刘备见他说话结巴,举止笨拙,与想象中大匠形象相去甚远,不禁莞尔:

“马卿平身。”

“朕闻卿造舰有功,特来一观。”

马钧却不起身,反而以头抢地。

“臣、臣有罪!”

“新式轮桨昨日试水又、又断了三根……”

李翊笑着扶他:

“德衡何必惶恐?试错本是常理。”

“前日不是已解决轴承过热之弊了么?”

马钧这才抬头,眼中闪着感激的泪光。

“多、多亏相爷从中帮衬,否则小人断不能将之完成。”

刘备见二人对答,心中称奇,问道:

“子玉与马卿似有旧谊?”

李翊答道:

“旧谊倒也谈不上,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德衡改良织机,使仿制效率倍增。”

“其人虽拙于言辞,然每有巧思。”

“故臣调入将作监,专司军械改良。”

随着李翊身上繁重的政务增多,他已经没什么精力放在研究发明上了。

不过他依然乐衷于提拔有想法、有创意的年轻人。

鼓励发明创造,提高生产力。

马钧大声说道:

“若非相爷提携,臣不过一介木匠。”

“安能……安能……”

说到此处,竟哽咽不能言。

士为知己者死。

马钧虽不善言辞,但他知道李翊是他的贵人。

如果不是相爷的赏识,予以了其充分的信任与耐心,他便不可能有今天。

造舰之初,其实也不是很顺利,屡屡失败。

但这期间,李翊情愿在内阁里待着,也绝对不派人去催。

这么通情达理的甲方,古今难觅。

马钧才得以将新式造船建造出来。

刘备动容,温言道:

“马卿且引朕一观这造船之所。”

马钧忙不迭起身引路。

进入最大的一座工棚,只见中央架着一艘半成战船龙骨。

长约八十步,曲线优美如鱼。

数十工匠正在安装肋材,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

“陛下请看。”

马钧一谈及本业,口齿竟伶俐起来。

“此舰采用‘分段合拢’法,先造龙骨,再装肋材,最后外包木板。”

“比之整木雕凿,省时过半。”

刘备抚过光滑的船体,问道:

“如此大木,从何而来?”

李翊在旁侧接话道:

“臣命人于太行、王屋二山伐木,顺黄河漂流而下。”

“又在洛阳设百座窑厂,日夜烧制铁钉、铜环等物。”

马钧补充说道:

“最、最难的是楼船部分。”

“臣试验七次,才找到合适的榫卯结构。”

说着引刘备看角落里一堆报废的模型。

刘备细看那些失败品,有的倾覆,有的开裂。

唯有最新一个却完美无瑕。

不禁赞道:

“建造之事,非朕所长。”

“但朕却明白,精益求精,方成大事。”

“马卿用心良苦也!”

马钧突然跪下:

“臣不敢居功!若无相爷允准试错,拨付钱粮。”

“臣纵有百般想法,亦难实现。”

“去岁试验水密舱时,连败十二次,耗费巨万,相爷从未责备……”

李翊摆手打断道:

“德衡何必妄自菲薄?”

“陛下明鉴,昔日越王勾践十年生聚,方灭强吴。”

“今我大汉欲一统天下,岂能吝啬研发之资?”

刘备闻言大悦:

“善!子玉此言甚合朕意。”

“马卿,这些年来你造舰有功,朕封你为关内侯。”

“赐金百斤,帛千匹!”

马钧呆立当场,忽然泪流满面:

“臣……臣……”

竟说不出完整句子,只是不住地叩首。

李翊笑着解释:

“德衡平日与工匠同吃同住,三年未曾归家。”

“其妻曾来信责备,他却道‘舰不成,何以家为’。”

刘备愈发感动,亲手扶起马钧:

“马卿真乃国士也!”

“朕再赐你宅第一座,接你南阳家眷来京团聚。”

马钧更加感动,再次顿首谢恩。

离了造船厂,夜色已深。

刘备在御辇中感慨:

“朕向以为子玉长于政事,不料识人用人之能亦如此出众。”

“马钧这般人才,若非子玉慧眼,岂非埋没民间?”

李翊骑马随行,谦道:

“陛下过誉。”

“臣不过遵陛下‘唯才是举’之训耳。”

“今伐吴在即,正需集天下英才而用之。”

刘备忽问:

“子玉当初怎知马钧能担此重任?”

李翊沉吟半晌,答道:

“臣观其改良织机时,不循旧法,另辟蹊径。”

“更难得的是,他甘坐冷板凳三年,终于突破。”

“此等心性,正是研发之本。

“妙哉!”

刘备拍案,“朕闻昔日秦用商鞅,汉用张良,皆因用人者能容人所不能。”

“今子玉用马钧,亦如是也!”

正说着,忽见洛阳城头灯火如昼。

李翊笑道:

“陛下请看,这万家灯火中,不知还有多少马钧这般人才,待陛下发掘。”

提到“人才”二字,刘备忽想起来一件事。

“朕观今年寒门子弟较往年多了三成,子玉暗中使力了?”

李翊捻须微笑:

“臣不过将孝廉的寒门名额从三人增至五人。”

“各郡守心照不宣,皆知陛下重寒门之意。”

“……嗯,善。”

刘备颔首,笑道:

“这便是子玉你常说的温水煮蛙之策罢?”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子玉这也是在试探这些世家的底线吧?”

李翊乃压低声音道:

“陛下明察秋毫。”

“自光武中兴以来,世家大族把持选官二百载。”

“今臣每郡多取二人,他们尚可忍耐。”

“若骤然推行科举……还是容易引得狗急跳墙。”

“是也,当初子玉你提出举孝廉名额中,必须有三名寒门人选时,就招来了不少反对之声。”

“我知你推行此策,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刘备接话,目光变得深远。

“当年王莽改制,败就败在操之过急。”

“不过子玉向来深谋远虑,想必已有全盘计划?”

李翊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向刘备解释:“

“臣请陛下观此图。”

说着,李翊从怀里取出一卷帛书。

刘备俯身看去,见是一幅大汉疆域图。

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学堂、纸坊的位置。

北至幽州,南抵交趾,竟有数百处之多。

这便是李翊这几年的工作成果。

李翊指着图上标记。

“臣在冀州、南阳设八大纸坊,如今一册《论语》价钱,已从千钱降至百钱。”

“寒门学子,不必再借书抄读了。”

刘备闻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良久,展颜笑道:

“难怪去年有大臣上奏,说‘纸张泛滥,恐伤竹简之雅’。”

刘备忽然大笑,“原来这帮老狐狸是在拐弯抹角的告状!”

李翊也笑:

“是啊,京中的权贵甚多。”

“动辄便是良田千顷,不少人家专产制简之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