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轻哼一声,冷言叱道:
“吾道是谁,原来是魏延手下一名兵子。”
“魏延见我家主人,尚要侧目。”
“汝怎敢伤我家主人大公子?”
军校大怒,扬鞭欲打。
“竖子安敢辱我家将军!”
李治见此,赶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印。
上刻“丞相府”三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众军士见状,登时变色,纷纷跪地。
那军校面如土色,颤声道:
“……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
“还望公子恕罪。”
哼,现在知错了?
那名家仆昂首挺胸走到那名军校跟前,俯视他,阴阳怪气道:
“你是不知我家夫人有多疼爱我家公子。”
“若是叫她知道了是你打的,你猜魏延保不保得住你?”
这!!
那军校顿时傻眼,汗水打湿了衣襟。
他就是一名底层军官,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公子竟然会是相府的大公子啊。
毕竟以他的身份平时也见不着。
除非是他的上司魏延,才可能认识李治。
唉,平日跋扈惯了,万没想到今日踢到铁板上了。
军校无可奈何,只能将那名家仆拉到静处。
“害,小哥。”
“咱们都是替自己爷办事的,何苦相互为难呢。”
那军校从怀中取出一袋钱,塞到那名家仆手中。
“这就当是兄弟们请你喝酒了,烦你替我等在公子爷面前美言几句。”
“你我同为狗仗人势之徒……”
“呸!!”
家仆大怒,叱道,“谁与你是狗仗人势之徒?”
“——哦不对不对,小的说错了。”
“小的没什么文化,不及您是相府出来的人,您说是也不是?”
这名军校确实没读过什么书,不过魏延用人向来不拘一格,
他本身就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自然也习惯从底层提拔士兵。
反观这名家仆,出身于相府。
不说有什么大才,但至少是能够识文断字的。
“这话倒还中听。”
家仆掂了掂手中的钱囊,不动声色地放入怀中。
“也罢,我也只能替你说两句好话。”
“但主母怪罪不怪罪,就不是我能定的了。”
“……唉,那就全劳兄台了。”
就在两人接耳之际,刘禅已经将那名被打倒的孕妇给搀扶起身。
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被押解?”
妇人垂泪道:
“妾身名叫阿若,是司马氏家眷。”
“因丈夫战败被擒,我等亦被充作官奴。”
“今日押往矿场服役,不想……呜呜……”
言未尽,已是泣不成声,又抚腹哽咽。
邺郊官道尘土飞扬。
刘禅眼眸一动,小手紧攥着李治的袖角,眼巴巴望着那名唤作阿若的孕妇
粗麻衣襟已被鞭子抽裂,隆起的肚腹上赫然有一道血痕。
“表兄……”
刘禅嗓音发颤,“她若去了矿场,必是一尸两命!”
李治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珏,眉头紧皱,显然是在反复思量。
然后又转过头来问刘禅道:
“阿斗,你、你当真想救她?”
“我、我、我……”刘禅犹豫迟疑了一下,到底是点了点头,“我不想见着她死。”
“好罢!”
李治心头一狠,尽管知道这样做可能带来的后果。
但心中那股侠义之气促使他挺身向前。
他从小便是听着父亲与刘备的故事长大的。
非常羡慕二人,年轻时那种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感觉。
只见李治阔步向前,猛然抬头,对那名领头的军校出声喝道:
“这妇人,本公子要了!”
啊?军校手中的棘鞭“啪嗒”落地。
众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面相觑。
这不是给他们出难题吗?
“公子三思!这些可都是钦犯,也是相爷点过名的。”
“吾等万不敢违抗军令将之放了,请公子恕罪。”
军校倒也聪明,不忘强调一声相爷。
说你老子也是打过招呼的,所以也别仗着你老子来要人。
除非你老子松口,否则咱们也只能冒险得罪你了。
“少废话。”
李治眉梢一扬,“又不是叫你们把人都放了,我只要她一个!”
说着,李治突然解下腰间的锦囊,砸了过去。
“这足以买下十个奴了罢?”
这……
众军校又是一愣,钱够是够。
可问题是这些妇人都是“非卖品”啊。
就在这时,那名家仆也慌忙扑过来阻止:
“大公子!大公子诶!”
“这、这、这可是钦犯家属,万不可私自放掉。”
“否则相爷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家仆心头叫苦,感慨陪公子出游真不是一个好差事。
他上一秒还在犯愁,回去怎么和袁莹解释李治手上的伤。
下一秒李治又给他出了一个新的难题。
“蠢材!”李治背着手,朗声说道:
“本公子是要她做我府上的家奴,进府当一名浣衣婢!”
“难道这也不可?”
见家仆还有些犹豫,又正色说道:
“上月父亲还赞我《孟子》读得好,你猜‘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出自哪一章?”
“今日既叫我撞着此事,便不能不管。”
这……
那家仆眼珠骨碌碌一转,心想公子既是要将她收入府上当家奴。
那便不算私自放掉。
到时候不管是相爷还是妇人都应该知情,公子又如此执拗,似乎也只能是如此了。
“好、好罢。”
家仆赶忙上前,将李治扔出去的香囊给拾起,然后蹲下身来帮他重新系上。
待系好之后,取出一袋钱,仍给那名军校。
“给你!”
家仆一指阿若,“这妇人我相府要了。”
哪能够真的让李治用香囊去买人,家仆把刚刚军校给的钱,又还给了他。
那军校忙道,“兄台,这妇人可是——”
我知道!”
家仆出声打断军校,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我说是我相府要人,你是耳朵聋吗!?”
家仆刻意将“相府”二字喊得很大声,军校闻此,便与其他几名军官聚在一起商议。
军人毕竟比较严谨,即便已经搬出了相府来。
他们依然要内部进行一下讨论。
半晌,家仆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如何?商量好没有?”
“尔等要讨论就快些,耽误了我等的行程。”
“你等吃罪得起吗!”
话音方落,那名军校已经转过身来了。
“好罢,就依照大公子之意,将这名妇人卖与相府做奴。”
阿若得救,泪眼婆娑地拜倒在刘禅、李治跟前。
“阿若谢过两位恩公!”
二童将之扶起,带着她往相府方向走。
路上,家仆忍不住感慨道:
“公子,世子,您二位今日可算是好人好事,干的大善事啊。”
“不过——”
话锋忽又一转,“恕小的多嘴。”
“就算您将这妇人带回相府,只怕也留不住她。”
“纵然相爷愿意,主母只怕也不能答应。”
这话说得有意思。
家仆刻意强调,以李翊严谨的性格,肯定不会收容她。
即便他破天荒的收容了,袁莹肯定也不会答应。
别看袁莹平时娇俏可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别忘了她的身份——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汉朝的士人鄙视链本就很严重,像袁莹这种出身名门望族的人,一生又没遭受过太大的挫折。
骨子里便是瞧不起底层的。
这是刻在血脉里的,不是袁莹自己能够决定的。
平日相府里的人,都是袁莹帮忙“审查”背景身份。
因为她身上自带的贵气,能够一眼判断出那人的气质。
以袁莹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接受一个钦犯家属,去接近她儿子的。
正说间,李治忽然开口:
“诶,阿武,上次你给我买得蜜饯呢?”
“再去给我买一份罢!”
正在前面驾车的阿武一听,忙道:
“诶呦,公子您就饶了小的罢。”
“一会儿就吃晚膳了,您吃了蜜饯又该不吃饭了。”
“到时候主母又要责怪小的。”
“再说今晚是相爷办的家宴,来了许多河北的高官。”
“您身为长公子,可不能迟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