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寿春。
陈登自全并淮南之地后,自以为傲睨得志。
又感念李翊之厚恩,若非他在齐王面前耳语,其焉尽能取此地?
想起李翊三子降辰不久,于是差人往各处收取奇花异果。
又去温县取柑子,购得四十担。
先教人送二十担去下邳,进献齐王刘备。
余下者,则送去河北渤海。
由于古代有信息差,陈登此时也不清楚李翊具体是在下邳还是河北。
不过按陈登的想法,将佳果分作两份。
一份送下邳,一份送渤海。
不论李翊身在何处,他和他的家人都能够吃到。
运输队受了陈登命令,星夜兼程,赶赴渤海。
至河北之地时,挑担役夫因路途疲困,小憩歇眠于山脚之下。
忽逢见一位先生,眇一目,跛一足。
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来与脚夫作礼。
众挑担役夫各自还礼,那道人又道:
“尔等挑担甚为辛苦,贫道都替你等挑一肩如何?”
众人大喜,各自依了。
于是这道人每担各挑五里。
但是这位道人挑过的担儿。都变得轻了。
众皆惊疑不定,各自去赶那道人先生。
那道人对那领柑子的官员说道:
“贫道乃李相乡中故人,姓左名慈,字元放。”
“道号乌角先生。”
“如你等到了渤海,可说左慈申意。”
话落,遂拂袖而去。
众人都十分惊诧,将柑子运送到了渤海相府。
时李翊未在,唯麋夫人在府上做主。
麋夫人领到柑子,将各挑担役夫一一赏了。
恰逢袁莹在府上煮茶带孩子,便命仆人将煮好的茶水,送与众役夫喝了解渴。
众役夫谢过。
麋夫人又道:
“诸位自淮南远来辛苦,且到府上去坐。”
众役夫忙搁下茶盏,纷纷顿首拜道:
“禀夫人,吾等乃卑贱之躯。”
“万不敢随意踏入相爷府邸。”
麋夫人正色道:
“我府上的规矩,便是来者是客。”
“尔等为我府上运送柑子,又岂能连我家的大门都进不得?”
“愿诸位勿疑,请里面坐下。”
众役夫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无不感动地流眼泪。
无他,古代阶级划分森严,宛若大山。
众人出身于陈登这种典型的世家豪族麾下,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尊卑有序。
哪里想得到,来到了齐国第二尊位的相府,竟能如此受到礼遇?
“人皆言李相爷宽仁待人,今其府中之人尚且如此。”
“诚知世人所言不虚也!”
众人暗忖,无不感慨李翊之德。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性格强势如李翊,他身边的人自然会受到他的影响。
麋贞这种典型的大家闺秀,思想其实是相当保守传统的。
不过李翊常常劝府上中人,要与人为善。
不要觉得人家身份低微,就看不起人家。
你怎么知道这个“低贱”之人,将来不会一飞冲天?
正因受到李翊的耳濡目染,其家风之严训。
使得相府中人,是远近闻名的待人友善。
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是会仗着相府背景而欺压别人的。
一旦有,李翊都会严惩。
至府上时,袁莹又命人取来糕点,送给这些役夫们吃。
役夫们再次谢过,随后又言及他们在河北遇到的怪事。
麋贞蹙眉,顾谓左右人道:
“夫君早年在山中隐居,只与其仙师有过交际。”
“未曾听说有过什么故人……”
时桃红在侧,忙道:
“莫非那道人便是相爷的师父。”
“相爷不常说他的师父,是一位得道的高人么?”
“若这位左慈先生,当真有此奇术,正应相爷之言。”
正说之时,忽听得袁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众人忙上前去查看。
“……怎么了,莹妹?”
“……这,这柑子里面没有果肉。”
袁莹手里捧着柑子。
众人视之,但只见空壳,内中并无果肉。
“或是因为路途遥远,有果实损坏。”
麋贞温言,柔声安慰袁莹。
“……且去看看其它柑子。”
桃红近前,将担子中的柑子一一取出来检查。
“……夫人,这里面的柑子都被剥了皮,壳中并无果肉。”
这!
众役夫傻眼了,他们是负责运送的。
现在赏钱领了,茶水点心也吃了。
结果运送来的柑子却是空的,这叫他们如何向陈登交代!
又有什么颜面继续待在相府?
“……夫人!我等实不知!实不知啊!”
众役夫惊得汗流浃背,纷纷伏地叩首谢罪。
麋贞眉头皱起,先唤众人起来:
“尔等先起,我料这不甘尔等之事。”
恰好,甄宓于兰房中走出。
袁莹道:
“……呀!想是我们说话声大,吵着宓姐姐读书了。”
甄宓摇了摇头,“不碍事。”
“适才听得你们争执,未知是发生何事了?”
麋夫人知甄宓读书多,明事理。
便将发生的怪事,给甄宓说了。
甄宓宓纤指抚柑皮,蹙眉道:
“妾闻江东有异人左慈,能剪纸为月,画地成川。”
“此等手法,莫非是那左元放所为?”
正议论之时,一侍女匆匆入内,慌忙报道:
“城东来一眇目道人,号左神仙。”
“悬壶济世,百姓焚香如云!”
“从楼下过时,府上中人,皆欲往拜之!”
于是众人乃登楼远眺,果然见着一道人。
身披鹤氅,手携藜杖。
立于当道,百姓俱焚香伏道而拜。
麋贞眉头皱起,不悦地说道:
“吾夫君在时,河北清平。”
“吾夫君一走,牛鬼蛇神皆现矣!”
袁莹心思单纯,不假思索得脱口而出道:
“……麋姊姊说的是,夫君才是河北主人翁。”
“这些百姓要跪也该跪我家夫君才是,如何跪那牛鼻子道人?”
甄宓说道:
“这道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只恐惊动了张将军。”
“我等也去看看,免得相爷不在,滋惹出事端来。”
麋贞颔首,应和道:
“……宓妹所言甚善,且去看看,莫闹出事来。”
众女联袂出了府邸,果然见着一队军马迎面走来。
当先一将,正是渤海太守张辽。
他身为河北的“京官儿”,自然有义务维护好渤海的治安。
眼见街道上,有聚众闹事者,果断带兵过来维护治安。
见着麋贞等人,乃下马施礼。
“……见过麋夫人!”
“……见过袁夫人!”
张辽拱手拜道。
麋贞嘉勉道:
“张将军执勤辛苦,河北乃是袁氏旧地。”
“自二袁儿殁后,滋事者屡见不鲜。”
“然我夫君在时,河北倒还相安无事。”
“自我夫君去了江南,一年多,河北屡屡出事。”
“若非张将军与荀先生出力,妾身真不知该如何向夫君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