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齐国政场风云变,几多官吏下河南?

建安十一年十月秋。

就在南方荆州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远在豫州的沛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沛国国相乃陈珪也。

陈珪,字汉瑜,徐州下邳人。

其人出身下邳陈氏,徐州显赫之家,少负才名。

州郡辟举,历官清要。

建安初年,刘备领徐州牧。

以陈珪为沛相,委以国事。

以其子陈登为广陵太守,坐镇淮南。

父子二人分别为刘备镇守西方与南方。

陈珪终其一生都在维护徐州的利益,到沛国赴任时,亦是尽忠职守。

在沛时,夙夜在公,抚循百姓,由是大治。

然今年的秋冬异常寒冷,陈珪这日忽感身体不适。

在草草地结束今日的会议之后,便回到府中休息。

比及下车之时,脚步一滑,摔了一个跟头。

左右人惊忙将之扶起,口中连呼:“有罪。”

陈珪只觉头晕目眩,大呼曰:

“吾不能生矣!”

“可召诸官来见,老夫交代后事。”

是时也,东风解冻而未泮,庭树含苞而不发。

卧疾于榻,形销骨立,犹强持精神,与诸子论朝政得失。

医者环伺,皆摇首蹙额,知不可为也。

沛国诸官员闻说老沛相病重,纷纷赶赴相县,星夜驰往。

至府门,来往的官员,已经堵满了整条大街。

众官见素幡已悬,无不大恸。

入门,见陈珪已是气息奄奄,犹执《汉书》一卷。

众人乃伏于榻前,泣曰:

“沛相宜静养身子,何劳神至此?”

陈珪笑曰:

“死生亦大矣,然不若国事之重。”

“吾将逝,唯恨未见海内清平耳。”

言罢,咳血数升,染素衾如残梅。

众人见此,无不垂泪。

陈珪一一向众官员交代后事,并叮嘱众人,自己的丧礼办完以后,就各回各县。

勿使当地的政务有所耽搁。

众人领命。

陈珪又道:

“吾有三子,两子已至。”

“唯吾儿元龙尚在江南,不能前来,甚憾之!”

古代消息流通缓慢,现在连最近的下邳,都还不一定知道陈珪这边的消息。

更别提远在江南的陈登了。

说起来,父子二人分别已有十数年,中间只见过几回。

无怪老父亲思念自己的儿子。

陈珪病笃,自知不起。

便将群臣及门生故吏唤至榻前,嘱以后事。

随后遣散众人,准备休息。

时沛令许耽,乃曹豹部众,丹阳将领之一。

因陈家与曹家联姻,曹豹便遣许耽到沛国任职。

陈珪委其以沛令,尔来八年矣。

许耽素有野心,这些年在沛国一直兢兢业业的干着。

眼见陈珪将逝,乃私下来见,进前拜曰:

“明公执掌沛国多年,德高望重。”

“今不幸染恙,国不可一日无相。”

“耽虽不才,然追随明公八余载。”

“熟悉政务,愿继公位,以安沛国。”

陈珪闻言,目微睁,摇首叹曰:

“子之才,可为县吏,然非宰辅之器。”

“况齐王镇徐州,素重名实,岂会轻授国相之职?”

“且陈群陈长文,久在朝中,声望甚隆。”

“若闻沛国空缺,必争此位。”

“汝虽有曹豹为援,然终非长久之计。”

“不如退而求其次,免招祸端。”

沛国国相可是太守级别的高官。

不是一个地方县令能够随便安排的,这是一个足以惊动刘备,由其亲自调任的官职。

尤其沛国地理位置重要,沛相也不是其他地方的国相、太守能比的。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凉州牧与冀州牧看起来是一个级别的官职,但真要比起来。

凉州牧一个省一把手,甚至比不上冀州下辖一个郡的市一把手。

陈珪深耕沛国多年,太清楚这里的水有多深了。

随着他的年事已高,人人都觊觎着这个位置。

其中尤属陈群,最为想要。

陈群本身就是豫州望族,又是最早一批跟随刘备的元从。

不论是背景还是资历,都足够硬。

朝中几乎没有多少人,有实力跟他竞争沛相的位置。

陈珪已经老了,他只想让这些年跟随自己的门生故吏,安安稳稳地渡过后半生。

不要去碰那些不能碰的位置。

即便是陈群,能不能稳稳接过沛相之位,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何况你许耽只是曹豹手下的一个故吏呢?

许耽顿感不悦,抗声说道:

“明公何薄待耽耶?”

“耽历事多年,资历已足。”

“今公若肯荐举,何愁不得?”

“纵陈群有势,然沛国乃明公旧治,岂能轻付他人!”

“唯求明公再三考量!”

话落,顿首连连。

恳请陈珪能把沛相的位置交给自己。

虽然说沛相的位置,最终是由刘备来决定。

但陈珪经营沛国数年,不论是资源还是人脉,都可谓是沛地只手遮天。

只要他愿意,是有很大把握将许耽扶上位的。

可陈珪却得为沛国子民考虑,再说话时,已是气息渐弱,仍正色道:

“……非是老夫不念旧情,然治国绝非儿戏。”

“汝若强求,必致纷争,非我沛国之福也。”

许耽犹欲争辩,陈珪却阖上双目,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许耽只能怏怏不乐地退去。

回到家中,其子许诓见父亲神色郁郁,便问其缘故。

“父亲今日自陈公府上归来,何故不乐?”

许耽余怒未消,拍案怒叹道:

“竖子安知吾志!今日陈公临终,吾请继沛相之位,竟遭拒斥!”

“吾随陈公八年,纵无惊世之功,亦有鞍马之劳。”

“不想陈公竟如此薄待于我,令人心寒!”

许诓见此,乃开导父亲说道:

“父亲既知陈公不允,何必强求?”

“人生贵在知足,何必争此虚位?”

原来,这许诓出生于富贵人家,自小便对官位不感兴趣。

也不能理解父亲,为何即便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努力地往上爬。

在他看来,父亲已经是一县县令,又令军司马,手握兵权。

已经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爬不上去的高度了,又何须再去抢那沛相之位呢?

许耽闻言,勃然变色,指子大骂道:

“无知小儿!何出此没出息之言!”

“今汝年已弱冠。”

“若吾得沛相之位,便可举汝为孝廉。”

“他日仕途坦荡,岂不远胜于吾?”

“汝竟甘久居人下,实在愚不可及!!”

许诓低首,小声地说道:

“儿本无心仕宦,但求耕读自足,与友人平野纵马……”

话未说完,许耽顿时暴起,将之打断。

“混帐!何得出此谬言!”

许耽怒极,掷杯于地。

“向者,以汝年少未知,并不多加教育。”

“看来是我疏忽,竟使你有了这般念头,吾之过也!”

“汝小儿,浑不知理。”

“可知无官无势,纵有万贯家财,亦不过他人砧板鱼肉?”

许诓不解地问道:

“父亲何出此言?”

许耽一声冷笑,背着手,说道:

“汝在吾家庇护之下,自知坐享其成,全不知衣食冷暖。”

“岂不见麋竺、麋芳兄弟之事乎?”

“麋芳坐拥巨财,然李翊不过只用一言,便尽夺其财。”

“麋竺虽富甲东海,然陶谦在时,他得乖乖纳粮。”

“齐王初至徐州时,他又献半产以媚之!”

“待将来齐王百年之后,他仍须谄事新主!”

“此皆因其无有实权耳!”

许诓仍旧迟疑,怔怔地答复道:

“然钱财亦可安身……”

“……哼。”许耽愤然拂袖。

“蠢材!钱财何用?”

“李相在冀州时,为何事无巨细,咸要问之?”

“正因权在手中,方能保财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