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缓缓睁开双眸,深吸一口气: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
“且先勒兵回去,收复魏县,别作良图!”
众从其言,随袁尚回了魏城。
两部军马合在一处,袁尚亲自督战,势要一举收复魏县。
魏县守将乃张郃,李翊足足给他留了一万人马供他守御。
袁尚一夜时间,造齐楼橹、冲车。
因怀恨李翊偷他麦谷,又恨张郃临阵倒戈,遂疯也似的猛攻魏县。
城上弓弩齐发,矢石如雨。
梆梆梆……
弓弦响动,四周高墙上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对着城下袁军便是一阵攒射。
“啊……啊……哎呀……”
凄厉的惨叫,自魏城下不断响起。
仅一个时辰不到,城下死尸已推挤如山。
袁尚见此,仍要强攻,不断催促军士上前。
众袁军兵士抖擞精神,架云梯,持盾牌,奋勇攀城。
城上守军纷纷掷下滚石。
巨石如雷,直砸得袁军脑袋万点桃红,轰然坠地。
张郃又命人自墙头上,往城下浇灌铁汁。
一时间汁水倾泄而下,炽热如火。
所触之处,烟尘四起,哀嚎声不绝于耳。
被烫得吃痛的袁兵,手一松,坠落下去,将底下战友砸得人仰马翻。
尽管袁军士兵已经拼死攻城,然始终憾不动城墙半分。
袁尚在城下,扬鞭指着张郃的鼻子骂道:
“背主之贼!何不早降。”
“安敢用此蝼蚁之兵,抗我大军?”
张郃按立女墙,冷声叱道:
“汝袁氏无德,刘将军吊民伐罪。”
“吾今已弃暗投明,劝汝莫要执迷不悟!”
袁尚大怒:
“反贼敢如此狂耶?”
“此乃魏地孤城,汝孤立无援,如何守御?”
“待吾攻破城后,定要食汝肉,寝汝皮!”
张郃的出现,对袁军有着极大的士气打击。
曾经的战友,曾经的上司,如今却成了河南军的领路人。
当上了反袁先锋。
袁尚怒不可遏,继续下令强攻。
古代攻城一般都是以围城为主,除非是逼得急了,才会蚁附式的强攻。
魏县对袁尚来说,显然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刻。
只是他一时恼怒,非要快点拿下此城不可。
为此,他不惜不断送他的河北子弟兵去送死。
反正他河北有的是人,死的也不是他。
袁军奋勇向前,张郃准备充足,从容指挥士兵防守。
两军相持,血染城垣。
战况之惨烈,直杀得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一连强攻了三日,袁尚死伤大量人马,仍旧下不得魏县。
直到此刻,袁尚才陡然发现不对。
魏县一座远离前线的孤城,为何李翊要留这么多人马来守?
而且留下的守将还是河北人恨之入骨的张郃?
难不成是李翊故意的?
他所率领的大军自抢割完麦子之后,又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不来救魏县,这一万人他难道不想要了?
一连串的问题,深深地困扰着袁尚,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
却说袁谭困守繁阳,多次发书催促袁尚增益援军,始终不得。
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忽有人报,一大票人马,直繁阳后方出现。
袁谭惊问是哪路人马。
哨探回报说是那路军马打着李翊的旗号。
“什么!?”
袁谭听说后,惊得目瞪口呆。
“袁尚不发我援军便罢,怎么还使李翊饶到我后路来了?”
原来,李翊自抢割了麦子之后,便从馆陶出发,饶远路偷至繁阳后面。
却又给张郃留了一万人马,令他坚守魏县。
之所以选张郃,是因为河北人恨他入骨,一定会全力攻打。
而诸将之中,最想证明自己,最想与河北人不死不休的也是张郃。
只有他才愿意接下这远守孤城,牵至袁军的主力的任务。
事后果不出李翊所料,袁尚在得知守魏县的是张郃后,果然率大军攻打。
张郃本身才能出众,兼之李翊又给他留了大量铠甲斗具、守备器备。
牵至住袁尚主力绰绰有余。
袁尚被连将两军,一时上头,全然不曾注意李翊的大军已从他的头顶悄悄路过了。
袁谭大骂袁尚蠢猪,全然不通兵法。
即召郭图、辛评过来商议,现在归路被截断,该如何是好。
正说间,忽有人报李翊遣使到来,有书信送至。
袁谭急命人将书信取来,其书略曰:
——“显思如晤,李翊敬上。”
“自下邳一别,得见君颜,不及趋侍。”
“向者先公病故,翊亦以为哀。”
“闻说袁尚领冀州牧,兼大将军之职,而君不得继位。”
“翊窃以为废长立幼,自古便是取乱之道。”
“君为长子,反不能承继父业。”
“尚无恩德加于河北百姓,军功则差显思远矣,反承大爵。”
“翊窃为显思不值。”
“今领兵至此,非是为了侵占河北土地,只为匡正纲常伦理。”
“若显思有意,翊愿出兵相助,助君重夺大位。”
袁谭览毕书信,大为震惊。
“李子玉愿出兵助我?”
袁谭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现在正在苦恼该如何与袁尚争夺冀州。
以李翊之滔天权势,若是肯出兵襄助,则他重夺大位的成算能多上好几分不止。
乃将书信传于郭图、辛评二人看。
郭图对袁谭建议道:
“李翊多谋,不可轻信。”
袁谭却反驳道:
“向者在青州时,为李翊所俘,彼非但不与我为难。”
“反劝刘玄德举我为茂才,既有旧恩。”
“又何疑焉?”
辛评亦出言劝道:
“今大兵围城,孤立无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可只听李翊一面之词。”
“可先遣人致书李翊,若他果有诚意,可先撤去重围。”
袁谭觉得有理,即从其言,叫李翊先撤去围城。
不想李翊果真撤去了围城,并表示愿意退避三舍,以示诚意。
袁谭出城看时,竟真见着李翊撤兵了。
于是责备郭图、辛评二人道:
“李子玉乃信义之人,尔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矣。”
郭图面露羞耻之色,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生一计。
“主公勿恼,纵是李翊撤兵,亦未必真心实意。”
“凡事岂能无代价,李翊断无如此好心助我。”
“与其假手于人,图有一计,可除袁尚,逐外敌。”
郭图献出一策,表示既能够除掉袁尚,帮袁谭上位。
还能退去眼前之兵,可谓一箭双雕。
袁谭忙问是何策。
于他而言,如果当真可以同时除去袁尚、赶走河南军,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这不是现在没办法,不能够既要又要吗?
如果可以,那他当然是选全都要了。
郭图咧嘴一笑,洋洋洒洒献出一计:
“今李翊既然答应撤军,不妨修书一封给袁尚。”
“就说李翊已经撤军,只要发兵来追,必能大获全胜。”
“如此一来,不管谁胜谁负,主公都可坐收渔翁之利。”
“岂非是两全其美之策吗?”
袁谭大喜,握紧拳头,连连道好:
“妙计!妙计!”
“若袁尚胜,我却攻其后背,彼必落入我手,父爵可得也。”
“若李翊胜,我便趁势收兵回去,抢占邺地。”
“彼时袁尚有家不得回,须也得将大位让与我坐!”
言讫,袁谭握住郭图的手,谢道:
“公则不愧为吾父首席谋士,果真是智计之士也。”
郭图拱手一揖,谦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