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李先生腹有韬略,知天下事,识遍天下英雄。”
“既然吾主与刘将军都未能讨论出天下英雄来,嘉倒是想请教请教李先生。”
“在李先生眼中,谁可为天下英雄?”
李翊眸光在郭嘉面上停了一停,静静瞧了片刻,才出声笑道:
“我闻郭祭酒曾在袁绍身边待过,河北多名士,郭祭酒所识之人必比我多。”
“可由郭祭酒先说。”
呵呵……
郭嘉嘴角微微翘起,也不拖沓,直言道:
“……善,那便由我先说。”
话落,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曹操,道:
“曹司空广纳能士,明扬仄丑,不忤反逆。”
“唯才是举,此非高祖之遗风乎?”
呵呵……
这次轮到李翊出声笑了,他挥了挥手,道:
“不然,有才无德之徒,世皆唾之。”
“纵其有才,危害更甚,如此安能长久耶?”
嗯。
郭嘉颔首,似若有所思,沉吟许久,又接着说道。
“曹公以陈留弹丸之地起事,据兖州、破黄巾,救天子、败袁术,灭李傕、郭汜。”
“用兵如神,荡寇四方。”
“而今位在三公,天下归望。”
“此不可不谓无成,难道李先生仍然如此认为?”
李翊摇头道:
“曹公虽然用兵如神,但也曾败荥阳、逃濮阳、走淯水。”
“郭祭酒也是饱读经书、兵法之士,如何以一时之胜负,而定终身之成败?”
“楚霸王扫平诸侯,天下十有其九,而今安在乎?”
“刘将军旧日兵微将寡,将只关、张。”
“可如今也跨据四州之地。”
“今在陈地朝廷,刘将军与曹司空仕于朝,皆是汉臣。”
“又何必非要以土地割据论之?”
“况刘将军乃帝室贵胄,又与袁氏结亲,论身份高低岂非尤胜曹司空乎?”
考虑到是友好辩论,李翊倒也没揭曹操赘阉遗丑的短。
郭嘉大声笑道:
“身份高微,世俗礼法,有何益处?”
“曹司空一心为大汉天下,绝非为一己私欲。”
“昔者董卓作乱,乃曹公号召群雄讨贼。”
“诸侯逡巡不前,乃曹公独力追击。”
“今汉家天下分裂,亦是曹公在扫清六合,实乃一心为公。”
李翊一挑眉,正色言道:
“一心为公,何者为公?”
“我闻郭祭酒亦是饱读诗书之人,须记得‘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秦何以亡?大汉是诸侯之大汉,还是百姓之大汉?”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我只问你,曹司空屠戮徐州之时,可是一心为大汉天下?”
“徐州十万百姓何辜?”
一提到这事儿,李翊就来气。
他特么刚穿越过来,差点儿就被曹操的骑兵给砍了。
当时自己人都是懵的,只是以为自己迷了路。
结果莫名其妙冲出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不问来由的便要宰了自己。
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
这对李翊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郭嘉见李翊将话题论述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脸色也不由沉重了几分。
一顿后,眸底也多了几分凛然:
“今天下分割,是三年五年好,还是十年百年好?”
“以曹司空之文韬武略,消灭诸侯,重归一统,指日可待!”
“若是乱世绵延日久,更不知天下有多少徐州之祸,淮南之悲。”
“为贼者,绝非曹司空,乃各怀异志之徒耳!”
郭嘉的论点也很明确,非我也,兵也。
要怪就怪这个吃人的世道。
李翊轻轻一摇头,一声轻哼,扬扬眉毛:
“曹司空行王霸之道,能扫清四海。”
“刘将军施仁政王道,未必不能。”
“徐州之祸不过过去几年,犹在眼前。”
“若眼前百姓皆可牺牲不救,不知待曹司空使汉室重归一统之时。”
“……天下还能剩下几何?”
一顿,又不觉叹了口气。
“向者董卓不仁,天下诛之。”
“袁术无义,一夕败亡。”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不知以霸道强夺天下人之心,能又三年五年之长久否?”
话说到此处,郭嘉终于不再马上反驳。
他不是被李翊说服了,而是知道自己今天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说服李翊。
此人坚刚不可夺其志,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
“……罢了罢了。”
郭嘉伸了个懒腰,情绪很快复归平静之状。
“李先生所言刘将军仁义,我已知之矣。”
“然乱世之中,终需以武略御之。”
“兵锋所指,纵有万千口舌,又岂能抵刀枪弓弩一二?”
这最后一段话,算是郭嘉向李翊说的掏心窝子的话了。
他是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如实告诉了李翊,希望他能够回转心意。
说到这儿,郭嘉又满不在乎地说道:
“适才李先生曾言曹司空与刘将军同仕于朝,既然先生在刘将军麾下,与在司空府中并无太大分别。”
“何不调任于府中,一则诏令便捷,二可与嘉再辩论天下形势。”
“岂不两全其美?”
哈哈哈……
言讫,两人竟是都笑了。
“郭祭酒的美意,李某就心领了。”
“若是祭酒真想再与李某辩论,大可来徐州,李某一定扫榻相迎。”
“……呵呵,那就一言为定。”
李翊与郭嘉虽然适才辩论,谁也没说服谁,但两人并未有什么矛盾。
仍旧交谈如初,未有受到半点影响。
各自回到曹操、刘备身边。
那边曹操言道: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
“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刘备正色问道:
“今天下之众,谁能当之?”
曹操面色一沉,以手指刘备,后又自指。
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下英雄,惟玄德与操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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