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君臣相得,遥相顾,道是帝业未可知

一时间,李翊风光无限。

徐州本地的无数达官贵人,富豪商贾,当世名流,都备好礼物,向他贺喜。

对于这位徐州新贵,大家都有意结交。

李府之外,门庭若市,车马盈门。

面对众人的攀附,李翊则选择了闭门不见客,不与人交往。

凡是府中之事,一律交由夫人麋贞自行处理。

他每日自于书房中处理公文。

若饭食做好,只叫人放在屋外。

他什么时候把当天的工作完成,什么时候才吃饭。

由于公务繁多,刘备又放权于他,故而往往须处理到生更半夜,才得以休息用膳食。

李翊待人接物,俱是亲和,并无大人架子。

府中下人皆敬他爱他。

有下人将此事报与桃红,劝她去开导李翊爱惜身子,莫要过于劳累。

桃红闻言,便道:

“先生前后行事,俱按意而为。”

“我虽为先生贴身侍婢,亦不敢出言相劝。”

众人皆道,“纵不好直言相劝,也该拿个法子。”

桃红思虑半晌,才道:

“平日府中事务,俱由夫人决断。”

“我等可一同去拜谒夫人,由她出面,来劝谏先生。”

众仆役从其言,连同桃红一起来见麋夫人呢,备言其事。

麋夫人见此,乃颔首道:

“我知尔等用心矣,可先将饭食置下。”

“之后由我亲自向先生进献饭食。”

众人大喜,连连称是。

这一日晚,月白风清。

麋夫人来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房门。

须臾,屋内传来回应。

“……将饭食置于门外便好。”

麋夫人开口说道:

“这是妾身亲手熬得羹汤,凉了便不好吃了。”

说完,屋内并未传来声音,变得无比安静起来。

少时,悉数的脚步声传来,屋门打开。

李翊微微一笑,上前接住麋夫人道:

“原来是夫人到此,何不早说?”

“晚上风寒,莫要站在风口处,可来屋里说话。”

李翊拉着麋夫人进屋。

邀她坐下,握住她的手,微微有些寒。

又见她神色憔悴,暗道自己这段时间正值风口浪尖处。

无数士人想要来拜谒自己。

秉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原则,李翊推而不见。

只将府中诸大事交予麋贞处理,见她面色疲惫,这些天又少有机会与自己说话。

这是李翊的过失,对她缺少了关心,便道:

“我明日想去看看麋別驾,可好?”

麋夫人此刻正夹了一只虾仁,边盛汤便道:

“……自然是好。”

李翊见她心不在焉,暗道诧怪。

自己去看麋竺,本意上想带着她去见见亲人,免得她寂寞。

只是提出之后,却未见她有多兴奋。

“怎么?”李翊出声问。

说着,又自己舀了一勺汤送向唇边,而后一笑。

“这汤羹倒鲜的很。”

麋夫人摇了摇头,笑道:

“没什么,只是不知夫君怎地忽然想起这桩事来。”

李翊便直接说实话,道:

“见你整日待在府中,怪闷的。”

麋夫人却摇了摇头。

“不碍事,最近造访府邸的来客甚多。”

“前两日,刘将军有在近郊外赏赐了两处庄子。”

“细打理起来,倒要费些功夫。”

“这些日,妾身可有得忙了。”

李翊这才明白缘何麋夫人会如此疲惫。

自己将诸事交予她,倒是欠于考虑她的感受了,便拍了拍她的手,道:

“莫要太过劳累,凡是能放给手底下人做的,交给他们便是。”

麋夫人柳眉一挑,正色说道:

“夫君身为军师中郎将,州中大小事务,全权亲自处理。”

“广陵、淮南两处军务,亦要经您过问。”

“妾身身为内室,又怎能在府中事务上偷懒,为您徒增忧烦?”

李翊闻言默然,良久,才道:

“夫人有此心便好,只是也当注意休息。”

麋夫人笑着说道:

“夫君每日处理公文至深夜才睡,才真该好生休息。”

说到这儿,麋夫人图穷匕见。

李翊也明白了她此来的用意,当即起身,背手说道:

“我知夫人心意。”

“只是高处不胜寒,我既身处高位,就该时时砥砺,勤勉精进。”

“未可松散懈怠。”

这也是前世养成的习惯,处于高管的位置,虽然得到很多,但底下却有无数眼睛盯着他。

无数人盼望着把他拉下神坛。

所以李翊每每走得越高,越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生怕哪天阴沟里翻船。

麋夫人亦站起身来,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温声道:

“我知夫君忧心国事,但亦该注意休息。”

“莫要累坏了身子。”

“饭食总该按时享用,莫要每每到了凉时才吃。”

“纵然如此,叫庖人热一热也是好的。”

李翊颔首,“夫人既如此说,我照做便是。”

李翊从来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他知道成功的关键,就是要学会低头。

如果人不低头审视自己的错误,那就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家国大事是如此,生活琐事亦是如此。

随后,李翊陪着麋夫人一起用膳,吃完了她亲手熬得羹汤。

期间,李翊又问袁莹怎么样了?

这妮子自被李翊纳后,置入府内。

麋夫人胸怀大度,自然容得下她。

况袁莹还是袁氏嫡女,四世三公,这身份背景也由不得麋夫人不从,

加之她一直无出,心中有愧,所以袁莹的加入,她欣然接受。

“往事不可追,莹妹没了父亲,缺少安全感。”

“夫君有空,当去看看她。”

麋夫人出言相劝。

李翊暗想此前,他亦建议老刘,厚葬了袁术,收拢人心。

袁莹作为袁氏嫡女,自己实不该冷落她。

且去看看也好,当即便道:

“罢,就依夫人之言便是。”

李翊出了书房,来到袁莹的房间。

见屋内还亮着,便主动上前。

下人见着李翊,正要通报,却被李翊拦住。

他自己悄声入了屋,见袁莹于灯下忙活着什么。

便温声问道:

“怎么还不去歇息?”

袁莹闻声一震,慌忙站起身,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身后。

转过来,见着李翊,吃吃道:

“您、您不也没歇息嘛……”

李翊微微一笑:

“有事路过此地,见你独自坐着出神。”

微微一顿,轻声道,“夜里风寒,怕你着凉。”

袁莹定了定心神,将手中的物什搁在了一旁。

“我这便回去,多谢先生挂心。”

袁莹虽被纳入府中,然并未正式过门,更未行房事。

主要还是因为她比起姊姊袁瑛,实在太小了。

至少得再等个两年才好。

李翊偏头一看,问:

“这是一枚剑穗?”

袁莹轻轻点了点头。

李翊望了片刻,忽而眉梢一扬,“这剑穗……”

于是也取下自己的佩剑,将剑上惯常系的剑穗取下,放在一旁。

两枚剑穗,看去竟几乎是一模一样。

袁莹主动开口解释道:

“先生救我出来的时候,我瞧见了先生的剑穗。”

“便记下样式,自己做了一个。”

李翊望着她的双眸,并未有话。

袁莹原本还算从容,被李翊这么盯着一看,倒有些脸热起来,支支吾吾道:

“……练女红时,随手做的,您别多心。”

李翊不置可否地一点头,没再追问。

又暗想这女子记性竟这般好,于是心念一动,道:

“汝可曾学过画画?”

袁莹点了点头,“幼时学过。”

“……善。”

李翊背着手,转身取出一张纸来。

平铺在案上,对袁莹道:

“我来说,你来画。”

袁莹有些发愣,怔怔问道:

“您要我画什么?”

“你只按我说的来画便是。”

袁莹只得硬着头皮,照李翊所言,提笔勾勒成画。

……

次日。

李翊为防夫人又说,便先用过午膳,然后才到书房处理政事。

一晌无人来扰,再从书案上抬起头时,窗外已是暮云镀金。

片刻出神,脑中的嗡鸣声愈显。

不觉伸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忍过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

再睁开眼时,才觉流光飞逝,不知何夕。

于是,又提起毫笔,打算接着处理政事。

忽报刘使君造访。

李翊来停笔相迎,双方见礼过后,李翊邀刘备入书房叙谈。

刘备上下打量一眼李翊,出声问道:

“前日陛下赐军师金印紫绶,怎不见先生佩戴于身?”

李翊解释道:

“翊窃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水必湍之。”

“金印紫绶,非三公、四方将军等高官不能佩戴。”

“翊不过一军师中郎将,忝一小官,功勋微薄。”

“何得以与主公同配金印紫绶?”

老刘的汉左将军是有资格配金印紫绶的,但李翊目前的地位是没资格带的。

也不知天子赏赐他这东西是何用意。

虽然老刘可能不会在乎这个,但如果自己佩戴在身上,出入左右。

难免会有些不合适,索性直接放在家里。

刘备闻言,却只是欢声笑道:

“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主宗。”

“今子玉甚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这金印紫绶乃天子所赐,既然子玉有此勋著,尽管佩戴便是。”

话落,对一旁的桃红说道:

“取,将金印紫绶取来,让你主人戴上。”

桃红闻言亦是欣喜,喏喏而退。

李翊倒不甚在乎这个,将昨晚袁莹连夜画好的图纸取出,交给刘备。

“此物本是想待匠人打造完成之后,再拿给主公看。”

“既然主公来了,便先试看一下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