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州,蔡龙。
广州地界一副大战在即的模样,可是合浦蔡龙等地却是十分安定。
赤军起义攻占此地几乎没有遭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刘鋹重用宦官执掌军队,早就已经弄得军中离心离德,不少士卒都直接临阵倒戈缴械投降。
远方的山林之中,鲍乐安一家四口的身影踉踉跄跄走出,他的妻子患病,难以行走,由他背着前行,长子背着幼女,两人身上带着一些行李,不过都是些破破烂烂的玩意儿。
他们前不久才从乡人口中听说了一些消息,这才从深山老林中匆忙归来。
没错,他们是一群逃户。
刘鋹上位后,南汉的苛捐杂税极多,不少老百姓活不下就逃入深山老林,久而久之就成了一方匪盗。
可是一听说起义军分田均地,还发放救济粮,并且由官府出面借种子借工具,这些逃户便立刻坐不住了,哪怕是协助造反要杀头,他们也得拼命试一试。
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
鲍乐安一家四口在烂泥路旁等了片刻,没过多久又有数户人家出现,都是他的同乡,只不过当初逃难时有三十六人,今日再相见仅剩二十一人。
有人被毒虫咬死,有人死于瘴气,有人饥饿之下,误食了菌类,各家各户都有伤亡,鲍乐安的老娘也在三个月前病死了。
这年头,没多少人能一直荒野求生,更别说是拖家带口了。
这些人聚在一起,推举鲍乐安为首领,然后这些流民兢兢战战地朝着蔡龙县城赶去。
没过多久,他们便遇到了一群衙役,随后有官吏打扮的男子骑马而来,面白无须,有点像是太监,但是他们不敢多问。
“老爷!”
“我们原是此地的乡民……”鲍乐安十分紧张,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那官吏模样的男子打量了他们一眼,态度温和道:“来人。”
“带他们去城南粥棚。”
“先去领些救济粮。”
说完,这官吏骑马来到了城门一处,朝着一个头戴方巾,长须飘飘的老者道:“宋老。这是刚刚安置的流民。”
那老者打扮宛若医师,身后背着针匣,他瞥了一眼鲍乐安等人,朝着身边的弟子吩咐几句。
没过多久。
鲍乐安一行人便被带到了粥棚,当热气腾腾的浓粥端上来时,身边的儿女都馋得吞咽唾沫,就连病重的妻子都睁开了虚弱的双眼,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一个饿字。
他的老妻为了节省口粮,将粮食留给子女,自己挖野菜吃,结果食后腹胀如斗,胀气郁结,已经许久未曾进食,甚至都走不动路了。
鲍乐安看着眼前的官吏,又是一阵跪地磕头,这才毕恭毕敬感激流涕地接过粥碗。
他先是喂过老妻,接着才自己吃了一碗,吃着吃着,这个四十来岁的农家汉子突然嚎嚎大哭,对着那些发放救济粮的小吏又是一阵磕头,嗑得额头都一片淤青。
“起来吧。”
“吃饱了没?没吃饱再来两碗。”有人扶起了鲍乐安。
他闻言脸色涨红,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终还是举起了手中的破碗,一碗浓粥根本喂不饱一个大汉。
这群饥民个个吃得肚子鼓胀,久旱逢甘霖,他们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几刻钟后。
又有数人现身,其中有人打扮像是行伍出身,不过年纪不小,五十来岁,双掌布满老茧,也年轻人作游侠打扮,背负长剑,正上下打量一行人,随后走到一人跟前问道:“可曾习武?”
那汉子手持棍棒,双手老茧,慌张点头道:“会些农家把式。”
这年轻人摸了摸对方的筋骨,满意道:“有点底子,可以留下。”
“可愿入军中?”
“若是愿意入伍效力,一家老小都可分配良田,并且每月还有钱粮军饷。”
那汉子二话不说,直接跪地磕头。
“起来吧。”
“不是军中不用行大礼。”
“跟我走。”
那年轻人取出一粒碎银子,扔给了他的家眷道:“这是安家费,留着买些吃食。”
“你就不用了。军中自有配给。”
鲍乐安看得满脸羡慕之色,那人唤作周成,早年习得一些棍棒拳脚,这年轻人只从流民中挑选了三人,都是有底子身体强壮的男人,至于其他人,他看都不看。
在离开前,鲍乐安听到那年轻人对身旁的老汉道:“刘老。”
“这个身体结实,有底子,可以练桓侯大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