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和酒精味道,偶尔夹杂着病人压抑的呻吟。
几名穿着白色罩袍的医官和护士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倦色。
这座原本只有七百余居民的拓殖小城,在战争的催动下,仿佛被强行注入了过量的活力,在极短时间里便涌入了四千余人,有军部的参谋后勤军官,有政府各部协调官员、还有大量被征召的各类匠人、技工,以及被分配至此的新到移民。
一时间,渝州城陷入一种畸形的而又令人窒息的“繁荣”。
小城的面积较此前足足扩大了两倍有余,一栋又一栋砖石或木板搭建的建筑在寨墙外不断拔地而起。
城内的几座官署也被各部人员塞得满满当当,每间屋子都挤着四五张办公桌,书吏们肩挨着肩挤在一起,埋头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文、清单和调度令。
每日间,争吵声、算盘声、炭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几乎从未停歇。
“交通部签发的运力调拨单呢?没有这个,我的船不能装你们物资部的货!”一个皮肤黝黑的船长堵在物资部门口嚷嚷着。
“前线急要的火药还在三号码头!你们移民部调派的人手为什么优先去搬粮食?!”一名陆军后勤少尉几乎是在咆哮。
“联合参谋总部的最新命令!所有前往靖远堡的船只,必须优先搭载第八混成营的官兵和他们的装备!”一名传令兵冲进喧闹的办公厅,高声宣读着最新指令,瞬间又引发一片新的骚动和争论。
在这片混乱与嘈杂的喧嚣中,永宁湾拓殖区专员、战时后勤统筹委员会副主任郑跃新的办公室里,却异乎寻常地保持着一种压抑的寂静。
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繁忙的码头和城区的一片喧嚣,眉头紧锁。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疲惫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身后的桌子上,文件堆积如山,最上面一份是刚刚收到的--一份来自南平堡的请示报告,要求再调运两百至三百青壮移民,以应对越来越繁重的物资周转和储运工作。
“专员!”他的政务助理刘永贵拿着一份清单走进来,语气透着一丝疲惫却强打着精神,“这是今年度永宁湾拓殖区夏粮生产预估表,按照各个屯殖点呈报的汇总数据来看,今年我们专区可收获小麦约一万三千吨至一万五千吨。”
“这产量有点低呀!”郑跃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今年我们永宁湾拓殖区的小麦播种面积是二十三万亩吧?这每亩产量还不到一百三十斤,还不如大明北方的普通田地。”
“专员,这二十多万亩地,大部分都是开垦不到三年的半熟地,地力尚未完全养熟,产量低点也是难免的。”刘永贵说道:“不过,这些小麦田地收割后,要是各个屯殖点动作快的话,还可以种一茬土豆,到了秋末也能打不少粮食。”
“嗯,说得也是。”郑跃新使劲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吩咐道:“那就以拓殖区政府的名义,向各个屯殖点发布一条动员令,要求辖境内的所有屯民大干一百天,努力实现粮食的增产丰收。”
“对那些分到土地的农户,要积极地向他们宣传政府今年的粮食征收政策,务必确保夏粮入库的顺利推进。哦,对了,今年的粮食收购价在去年的基础上,每公斤适当上调二厘,从而最大限度的激励农人卖粮的积极性。”
“专员,若是粮食收购价调高二厘的话,那今年的专区预算资金可就要超了?”刘永贵小心地提醒道。
“没关系。”郑跃新笑了笑,“这超的部分预算资金,我们去向中枢政府要。你想想,我们永宁湾拓殖区每多贡献一吨粮食,那么本部就能少运一吨粮食,腾出的舱位就可以多拉一些其他的军需物资。这对我新华整体而言,是最为经济的举措。”
“专员高见。”刘永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只是……,若我永宁湾拓殖区存粮充足,本可借此向中枢多争取一些移民名额……”
这把粮食都贡献出去了,哪还有多余的粮食养新增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