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骤然的响声,使马儿耳朵一颤,而后迅速朝前飞奔。
他抓着缰绳,狼狈的趴伏在马背之上,身躯被马鞍顶撞着,骨头都仿佛要颠得散架,更有着随时会摔下马的危机!
但脚踩摆在马镫之上,微做扶持,身子又努力贴近马身,双手在危机时更是直接轻轻搂住马的脖颈……
他不知自己这些动作做的对不对,骑兵们是否是这样训练,但如今,他能展示的,却是一个从未接触过骑术的人,最原始最本能的反应。
就这样绕过两圈后,马儿发现无人驾驭催促,渐渐停了下来。
丹朴只觉得腹中翻滚,头晕目眩,连骨头都带着隐隐的痛楚。
他狼狈的从马背上起身,“扑通”一声,摔进了演演武场的黄土之中。
也幸好是黄土。
丹朴趴在地上,脸颊与唇上沾着灰尘,却无声笑了起来。
而后他艰难地爬起,跪伏在地上,朝着王后深深下拜:
“丹朴,幸不辱命。”
演武场中得知王后来,便已仓促净水洒地,如今马匹飞奔,却并未踏起片片烟尘,只能闻到空气中略微的土腥味道。
而秦时定定的看了看辛,又将视线转到地上的丹朴。
“好勇气,好胆魄。”
她夸赞道:“起来吧。”
她记得这个面目清秀,眼神却机灵的小小黄门。
对方是道宫中茅生身边的侍从,如今调来兰池没多久,便又跟随辛去帮忙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职场中的天选打工人啊!
野心什么的,拥有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吗?
所有人都有追求更美好生活的本能。
只是眼下并不着急对丹朴赏赐,秦时反而问着辛。
“这是第几次试验?”
辛拱手:“从第一批马镫和蹄铁做好之后,每日都在不间断的试验。”
“至如今,这已经是第61场。”
秦时笑了起来:“我果然没看错人——那么,你现在可以想想你想要的赏赐了。”
“官职,财帛,你想要的,都可以。”
辛敏锐的察觉到了王后语中的笃定。
他甚至猜测,是否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大王已又授予了王后诸多权柄。
比如……部分官职的任免?
他因这猜测心头狂跳,毕竟王后的前景越是广阔,他才越有未来。
但如今,他却只是微一拱手:“臣不过按部就班,依照王后所给的图纸来试验,不敢居功。”
“更何况,王后于我有再造之恩,此乃臣分内之事。”
秦时看了看他,再次感慨自己撞了什么大运,才在一众役夫中挑出这样的沧海遗珠。
她是给了资料和数据没错,但跨越时空与科技,连马匹都与后世多方驯养的品种略有不同。
可能够一丝不苟的根据资料一点点调整,一次次试验,等到成果完美之时再来呈现,且还能老老实实不居功……
这样的人才,莫非还能有很多吗?
她笑了笑,果然也不再承诺这些,只是又吩咐道:
“那么年后,你该着手准备我之前所说【铁矿渣】一事了。”
辛拱手下拜:“臣自当尽心竭力。”
丹朴站在那里,有些茫然。
他听明白了王后欲要赏赐中庶子大人,可对方拒绝后,王后却似乎想要将他调离……
这又是为何?
以王后识人善用不拘一格的性格,他虽不懂,也知道对方应不是那种擅自分功之人。
更何况,辛本就是王后属官,他的成就,就是王后的成就——又为何要将他调离呢?
他书读的不多,见识也囿于深宫,因而不知道:
这等国之重器,是不可能交由辛的手中。
它只能,也必须被姬衡所掌握。
而秦时又缓缓走到演武场中央,轻轻抚摸着那温驯的马儿。
它的马鞍被改良过,显然更适应新手。
马镫与马蹄铁,她不是钻研此项的人才,但如今看去,却并未发现马匹有受什么折磨与不适,甚至颇为安然。
想来也是考虑了持久之道,不为一时图功,而无视马匹的损耗。
秦时又抚摸了一下马儿的鬃毛,在对方喷着鼻息凑过来时,到底还是笑道:
“回宫吧。休整之后,我当亲去章台宫请见大王,为尔等请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