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说冷就冷,好似一夜之间,便从秋入了冬,没几日,连雪都开始下了起来,一下便是好几日,草原上、城墙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雪。
冬月的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临潢府皇城砖瓦上,发出碎玉般的声响。
“听说了吗?永州城破,宋军没有杀人,还开粥棚了...”
低语在积雪的屋檐下,冒着黑烟的铁匠铺里、甚至守军士卒交换哨位的间隙中流淌。
“是啊,不是说南蛮子都嗜杀成性吗?”
“千真万确,我三舅姥爷家的邻居的表侄从永州逃过来了,他说宋军元帅杨业下令,伤百姓一人者斩,抢民宅一物者斩,他们真的把粮食分给了没饭吃的人!”
“那...龙化州要是破了...”
“说不定...是好事?”
这大逆不道的最后三个字,像火星落入干草堆,瞬间点燃了某种隐藏在绝望下的希冀。
无数藏在破旧皮袄里的手攥紧了,无数双饥饿的眼睛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城墙和风雪,看到那传说中、能让人活下去的粥棚。
宫城中,昏黄的宫灯在回廊上摇曳,将耶律奚底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绘着狼群狩猎图的墙壁上,如同一头困兽。
“龙化州!”耶律奚底看着手中的战报,“杨业竟然去了龙化州!”他猛地用力,手中战报被捏得变形,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眼珠上。
“陛下,”萧继先半跪于地地,声音发颤,“龙化州乃太祖肇基之圣地,万不可失,请速发宫帐军精锐,臣请命亲率驰援!”
“援?”耶律奚底猛地转身,眼角抽搐,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你怎知这不是杨业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真正要的是哪里?是这里!是朕的临潢府!”
他几步冲到巨大的疆域图前,手指狠狠戳在临潢府的位置,“宋军主力出云州,下永州,如今又扑龙化,这一路打得如此顺遂,像不像故意露出的破绽?他们就等着朕把最后的精锐都派出去,然后呢?”
他的手指划向空虚的北方,“然后一支奇兵就会从朕不知道的地方钻出来,直扑这座空城!”
耶律奚底的猜疑并非全无道理,宋军用兵向来诡谲,谁知道这是不是声东击西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