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洞渊吸了口烟,半眯着眼吐出一口烟雾:“有些人活着挣扎在欲望的泥潭里自然想求个彻底的解脱。色、受、想、行、识,乱花迷眼,佛门讲五蕴皆空,可连大乘高僧都难以做到不为所动。早年间,禅宗内传衣钵,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随后,禅宗分脉,分成南宗与北宗,最重要的衣钵象征便变得好似没那么重要;再往后,佛讲空,讲无,讲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我儿时不明白什么是佛,也不明白什么是禅,但是后来顿悟了。不执便是佛,心便是佛,佛即是心。所谓浮屠道,应该是破执之道。”
见惯了贺洞渊的漫不经心和纨绔做派,姜凭风这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这些,不由想起陈副局对贺洞渊的评价。
——这是个能让莲华佛灯在胸膛里长燃不熄的人,是生来便该传承大智慧与大慈悲的人。
哪怕他生就一身反骨。
姜凭风心里生出敬佩,正要说话,却见那人方才的正经转瞬间烟消云散,他冲姜凭风不怀好意地笑了下,说:“可惜我大概是悟不到浮屠真境了。”
姜凭风诧异地问:“为什么?”
贺洞渊的手掌轻轻地触碰在自己的心口,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温热胸膛下跳动着的心脏,那里面饱含热情,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诉说对另一个人的渴望。
他笑着说:“我心里有执。”
第46章 黑色莲火(一)
在桥洞底下灌了好几口冷风,赵昌平终于醒了,他五色虚浮,冷汗直冒,气息不稳,脸上跟摸了一层墙灰一样。
林机玄坐在旁边的石块上,短发被夏夜的晚风吹拂着,背后是静静流淌着的护城河。
他给了赵昌平足够的时间恢复状态,直到赵昌平逐渐找到了视线的焦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才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好、好点了……”赵昌平迷茫地看着林机玄,记忆里最后一幕是他藏进这个桥洞里,脚下踩着湿软的泥土,像是要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周围的一切都是要吞噬人的巨口,他孤立无援地等待着,等来了几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回荡。
——你这个畜生!孽子!这笔钱是我们拿来救命的啊!
——去死吧!老东西!
——还给我们!把钱还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