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行径,致使不少无辜之人上当受骗。”
“有的被骗至海外,同样沦为奴隶。”
“有的则被以合伙参与挖矿的名义,骗走了毕生积蓄。”
“诸如此类的悲惨遭遇,数不胜数。”
“虽说他们做这些皆是事出有因,但终究违背了天理人情,更触犯了我大明律法。”
“对于他们该如何处置,还望陛下明示。”
朱允熥眉头瞬间紧锁,黑眸微微闪烁。
他明白,杨士奇话里的弦外之音,大抵是希望皇帝能颁布大赦旨意,对于卷入此次事件的人,除了罪大恶极的人贩子和矿场主,其余众人一概赦免。
老实讲,朱允熥起初确实也有过这般念头。
但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又觉得此做法不妥。
事出有因,真的就能成为逃避罪责的借口吗?
在这诸多被胁迫之人当中,情况亦是千差万别。
有些人即便身处绝境,依然坚守本心,坚决不同意参与诈骗,宁死不屈。
有些人表面上虽答应了,可在写信时,仍秉持着最后的一丝良知,只将目标对准那些关系浅薄之人,又或是平日里的仇家。
然而,也有一些人,为了一己私利,竟连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子女儿都能狠心骗去为奴。
更有甚者,从开始的受害者,逐渐沉沦,到最后自己也深陷其中,摇身一变,成为了人贩子或是矿场主的帮凶。
每个人的所作所为不同,所犯下的罪恶程度也截然不同。
有的情有可原,有的却实在罪无可恕。
倘若仅仅简单地颁布大赦令,无疑是混淆是非,善恶不分,这与那葫芦僧判葫芦案又有何异?
不过,在这封建时代,这种事情确实是屡见不鲜。
大赦,往往被视为皇恩浩荡。
而在许多时候,“皇恩浩荡”这一表象,远比维护法律的公平正义更为重要。
毕竟,追根究底,法律也不过是统治者维护自身统治的工具罢了!
皇帝的威望,皇帝的名声,远远高于法律!
但朱允熥自登基之初,便已明确拒绝那种不问缘由、不分是非的大赦,如今自然也不会例外。
“传令有司官员,逐一彻查他们所犯之事,一切依我大明律法行事,该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
朱允熥神色严肃,语气坚定:“我大明绝不会对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也绝不容许犯罪之人逍遥法外。”
“如何处置,国家律法皆有明确规定。”
“该从轻发落的,依法从轻;确实情有可原的,可不予追究。”
“但该从重惩处的,也绝不能姑息,必须坚决从重。”
“具体案例,具体分析,具体处理。”
“严厉告诫有司官员,切不可怕麻烦,图省事,便不问青红皂白一刀切,胡乱判。”
“一定要将每个人有没有犯罪,犯了什么罪都调查清楚。”
杨士奇神色一凛,忙道:“臣明白了。”
稍作停顿,又继续道:“还有一事,这些人在海外历经磨难,饱受苦楚。”
“待他们回国之后,他们亲身经历的悲惨遭遇,必定会在民间迅速传开。”
“一传十,十传百,口口相传之下,会使众多百姓对海外之地心生畏惧。”
“如此一来,恐怕会对陛下所制定的出海大计造成不利影响。”
亭外,平静的湖面上,忽然有鱼儿奋力跃出水面。
在日光映照下,鳞片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鱼儿落水瞬间,“扑通”一声,激起一圈圈层层荡漾的波澜,缓缓向四周扩散开来。
朱允熥负手而立,望着湖面,目光沉稳,道:“这世间,风险与财富向来如影随形。”
“海外之地,从来都不是什么安稳祥和之所。”
“这一点,朕早已多次强调,亦令《大明日报》反复宣传告诫天下百姓。”
“时至今日,朕深信,百姓们心中对此应当早有清晰的认知。”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继续道:“自古便有‘富贵险中求’的说法,远赴海外,本就是百姓们提着性命去拼搏一场。”
“倘若一心只想过安稳日子,那还是莫要涉足海外为好。”
“朝廷虽然鼓励百姓出海,却绝不会强迫他们出海。”
“另外。”
朱允熥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道:“情报局呈上来的情报中不是提到了吗,我大明远征军正在向暹罗和勃固索要赔偿。”
“其中的赔偿款项,除了军费开支,还有一项极为重要,那便是对那些被迫沦为奴隶的大明百姓的赔偿。”
说着,他转身,目光望向一旁的姚广孝,叮嘱道:“老和尚,你在给朱寿的书信中,也顺便提醒他,给大明百姓的赔偿,绝不允许有任何贪墨克扣的情况发生,必须确保每一文钱都赔到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手中。”
“倘若百姓不幸在奴役期间身亡,也要将详细情况如实上报朝廷,而后由官府衙门协同处理,将赔偿金交付给其家属。”
杨士奇听闻此,顿时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