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原因,你想过没有?”
朱高煦一愣,道:“税务司乃是我一手组建,人员皆是由我挑选任命,自然无人敢不听我的命令。”
“可刑部本就是朝廷的大部,有一套成熟的规章制度,有现成的人马,并不是我的人马。”
“我一个外来者,自然不能似在税务司那般,如臂指使。”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道理。
朱高煦虽然年少,却已经在官场上摸爬打滚近两年。
以他的聪慧,早已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小王爷,渐渐混成了官场的“老油条”,对这些情况,也了如指掌。
当然,这是他自己以为的。
“非也,非也!”朱橚笑着摇头,道:“这只是表面上看到的。”
“咱们的那位皇帝,是何等聪明之人!”
“他又岂会不知道,就这样调你一个单枪匹马的人去主管刑部,你在刑部必将困难重重,什么事都办不成啊!”
“可他偏偏就是这样做了。”
“说白了,他就是既希望你拿出在税务司主事时的那股子什么人都敢得罪的狠劲,以便刑部能不顾任何人的脸面,对所有枉法的人,都严厉处置,以帮助他将大明的治安治理好。”
“这才是让你去刑部的最大用意。”
“简而言之,就是让你去得罪人的。”
“刑部大改后,权力确实大增。”
“可权力越大,肩上的担子也越重。”
“治安难管,难在什么地方?”
“难的不是讲义气的江湖帮派,更不是横行街里的地痞流氓。”
“真正难的,是站在这些人后面,明里暗里保护他们的人。”
“朝廷里的高官,勋贵,甚至皇亲国戚,都有一些自己不方便亲自出面处理的事情。”
“需要那些江湖帮派,那些地痞流氓帮他们去做。”
“陛下要整顿治安,要让天下从此再无江湖门派,让世间再无拉帮结派,横行一方的地痞流氓,那些高官,勋贵,乃至皇亲国戚,他们能同意吗?”
“都清理干净了,以后他们有腌臢事,谁帮他们暗中处理啊?”
“刑部若是真的不讲情面,那一定是会得罪很多人的。”
“让你去刑部,目的正在此。”
“那纪纲是一介江湖人士出身,在朝廷中无依无靠,就算有些手段,也有许多拗不过的大腿。”
“高士杰也是官场的老油条,轻易不会得罪人。”
“朝廷里的水深着呢。”
“你是燕王的儿子,大明的小王爷,皇帝国戚,只有你顶在前面,才能得罪得起那些人。”
“刑部整顿天下治安,才能真正见到成效。”
他说的是很简单的道理。
用后世的话来总结,就是“打黑必打伞”。
若没有保护伞,江湖帮派,地痞流氓,又怎么嚣张得起来呢?
朱橚悠悠道:“但你的作用也仅止于此。”
“就好像你在税务司一样。”
“将税务司建好了,税都收上来了,他就一脚将你踢开了。”
“刑部是很有权,但他朱允熥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真将刑部权力交给你。”
“要不然,就不会只派你一个去刑部,而会多给你安排几个帮手。”
“试想,若是你能从税务司多带几个亲信进刑部。”
“将这些人安插在刑部的关键位置上,将原来刑部的人,调走几个。”
“你在刑部,还会这么憋屈吗?”
“不会!”朱橚不待他回答,便摇头道:“只要多安排几个心腹,再加上你小王爷的身份,就能轻松掌控刑部。”
“朱允熥深知这一点,才故意让你当光杆的刑部主事官。”
“高士杰、纪纲,也正是看明白这一点,才不将你看在眼里。”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和你这个堂堂的小王爷作对。”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朱高煦呆立当场。
他终究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想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此际听朱橚点明,顿时就有了几分怒意。
敢情朱允熥一直将自己当工具人使用,好处没点也不想给,背锅却少不了自己?
“欺我太甚,欺我太甚!”朱高煦握紧拳头,连连拍桌。
“那我父王和我哥哥,岂不也是如此?”
他突然想起此间,不由得问道。
朱橚深深望了他一眼,心道:“你父王和你哥哥可比你精明得多,早已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就剩你没动脑子去仔细想了。”
不过,这番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说道:“文武百官笼中鸟,皇上掌中任起落。”
“其实,不止文武百官,我们这些藩王,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朱橚话锋一转,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消息,但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五叔我绝不会轻举妄动。”
朱高煦听到这里,抬眸望向朱橚:“虽然我在刑部确实无多大的权力,但皇爷爷的事,确实是打听得明明白白的。”
说毕,他便将自己的消息来源,如何打探得知,都细细说了一遍。
这就是朱橚最想得到的情报了。
此际听朱高煦一一道出,嘴角都开始压抑不住的上扬。
朱高煦说完后,便道:“皇爷爷还在后宫这件事,绝计是错不了的。”
“只要五叔联合诸王,大家一起逼宫。”
“将皇爷爷重新请出来,那他的末日就到了。”
朱橚却望向他,笑盈盈道:“既是如此,你父王为何不出手,却要我这个弟弟来带头呢?”
朱高煦心想还不是因为父王畏手畏脚,胆小不敢吗?
但他也不是笨蛋,知道话不能这样说,便道:“我父王与你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