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咕噜咕噜前行。
车厢内,朱允熥掏出了姚广孝给的卷宗。
“聂涣儿,你入宫之后,要好生当差,用心办事。”
“本王一切甚安,无须牵挂。你是本王举荐入宫之人,在宫中将差事办好了,就是对本王最好的回报。”
“西安仍是曾经的老样子,你的家人也尽皆安好,不必为他们担心。”
“你务必将心思都放在为陛下效忠上面。”
……
“听你来信言及皇帝陛下身体欠安,本王心中甚虑。”
“咱爹爹年岁大了,我是藩王,要替大明守边疆,不能在他老人家身边尽孝。”
“将你举荐在宫中,就是为了侍候好他老人家。”
“还望你多用一点心,将咱爹爹侍候好了,本王不甚感激。”
……
他将秦王写给聂涣儿的信,一封封打开,全部细细翻阅了一遍。
却惊讶的发现,这些信件,竟无一机密事。
都是简单的问好,报报平安之类。
偶尔会说到老朱的身体,朝廷动向,也说得很朴实。
从信里面的内容来看,聂涣儿并不是秦王安插在宫中为自己打探情报的谍子,而是替秦王向父亲尽忠尽孝的人。
通过这些信,只能得出秦王是一个大孝子的结论。
朱允熥却不太相信。
老朱身为大明皇帝,难道身边还缺侍候的人吗?
用得着秦王如此煞费苦心,特意安排一名太监来侍候老朱吗?
还私下里偷偷摸摸的书信往来,就为了这个?
绝无可能!
但朱允熥将几封书信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认真分析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密码语言,可最后却仍是一无所获。
这时,外面响起了吉垣的声音。
“殿下,天界寺到了。”
朱允熥只好将书信全部收好,放入怀中,下了马车。
“天界善士寺”几个大字映入眼帘,透出一股超脱世俗的气息。
两旁是参天的古木,形成一片自然的华盖,将外界的喧嚣尽数隔绝。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给这幽静的古刹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祥和。
朱允熥跟随在吉垣的身后,跨入寺内。
便觉一阵夹杂着淡淡檀香味的清风拂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仿佛一幅缓缓展开的古老画卷。
一座座殿堂错落有致,飞檐翘角,古色古香。
屋顶覆盖着青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
寺内僧人的诵经之音,渺渺传来,隐约可闻。
给原本静谧无尘的古寺,更添几分佛香仙气。
跟在吉垣的身后,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一路前行。
突然,两声钟鸣从寺院深处传来,悠扬而深远。
朱允熥便感觉心灵的尘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柔手,轻轻抹去。
整个人都似在刹那间变得更加空灵了一般。
心无尘埃身更轻!
此寺果然不愧“天界寺”之名。
踏入寺内,便仿若已远离了人间。
吉垣在一座大殿前站住,躬身道:“殿下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着呢。”
朱允熥轻轻点头,旋即便跨入大殿。
高大的佛像端坐在莲花座上,面容慈祥,俯视下方,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智慧与慈悲。
仿若已经将他身上的秘密全部看透。
老朱正在佛前蒲团上打坐。
在高大佛像的映衬下,他的身躯显得有些渺小。
苍苍白发垂下,老人的背影衰老而孤单。
朱允熥快步上前,用情绪略微激动的声音,喊道:“皇爷爷!”
老朱回过头,看向他笑道:“熥儿,你来了!”
朱允熥在老朱身旁坐下,凝望着老朱道:“皇爷爷,孙儿听说您听到孙儿遇刺的消息,昏厥了过去,您没什么事吧?”
“你这孩子!”老朱慈祥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笑道:“咱能有什么事呢?”
“以你的聪明,也应该早就猜到,咱那是故意装的。”
朱允熥嘻嘻笑道:“孙儿虽然猜出来了,但终究是不太敢确定的,只是后来听杨先生说您无恙,才能稍稍放心。”
说到这里,他神情微变,笑容收起,道:“可今日再看到皇爷爷,又感觉皇爷爷好像变老了许多。”
朱允熥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竟变得有些哽咽起来。
“咱年龄大了,自然是会变老的。”老朱爽朗笑道:“难不成还一直年轻,那岂不是成老不死的妖怪了。”
他满脸宠爱的望着朱允熥,问道:“咱听说你遇刺的时候,撞到后脑勺了,不能理事,休息了许久,如今天没什么大碍了吧?”
“没事!”朱允熥拍了拍胸膛,道:“当时是撞晕了,但并没有引发脑疾。”
“皇爷爷,我装病骗他们的,要不然怎么引出那些一心反对我的人呢?好借此整顿朝纲呢?”
“我这招就叫‘引蛇出洞’。”
老朱一愣,旋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