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的后半段身子紧紧地缠在一根钟乳石上,前半个身子悬空向外探出,垂直着脑袋正盯着下面的几人看着。望月捡起船上的一只MP5,拉开枪栓就准备射击。还没等他扣动扳机,那蛇脖子“呼”地昂了起来,脑袋一伸,一名接近一米八的汉子就进了它的大口。
“啊!啊!”望月此刻已经陷入了疯狂,他已经被眼前的这个怪物完全吓破了胆,端起冲锋枪朝着钟乳石“突突突”地一阵猛扫,打得岩石乱飞,弹壳四溅。
恰好有一枚弹壳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卓老汉的头上,这老家伙现在半个脑袋都在水里呢,他觉得自己脑瓜子一痛,琢磨着是不是蕲蛇王到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死命就往船底钻去。只听“咚”的一声,卓老汉的脑袋就撞到了船底。
要说有的事情就是那么巧,卓老汉因为害怕蕲蛇才去了河里,为了躲避蕲蛇才撞到木船,脑袋一疼,感觉碰到了一个尖尖的东西,伸手那么顺势一摸,原来是一个凸出来的小木头磕到他了。
卓老汉疼痛难忍,便把脾气发到了那个小木头上,使劲那么一拍,那木头还真就硬生生地让他给捶了进去,“咯咯啦啦”一阵声音传来,连船底的老汉都听见了。那木船的船篷突然就裂开了,顶上原本封死的木头就跟敞篷小轿车那样自动打开了车顶,想必是这卓老汉歪打正着,在上面摸了半天没找到活榫头,倒是在船底用脑袋找着了。
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一直躲在下面憋不住气了,才敢偷偷冒出来,呼吸口新鲜空气。
望月一木正在上面乱枪扫射呢,蕲蛇王也不知是吃饱了还是受伤了,半天也没见踪影。望月一木见那船篷突然打开了,就收住了枪。
望月一木再看那乳白色的“雪柏”船,心头已经有了阴影,就为了看看这条船已经让他损失了带来的全部精锐,它这会儿它却自己打开了。他命令道:“千雪,你过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千雪不敢犹豫,抱拳道:“是!”
望月一木目送着桃井千雪瘦弱的身体慢步走向木船,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这才走到哪里啊,人马就损失过半了。难道这里真如祖父所说,是一个禁地吗?不!既然我已经到了这一步,即使全军覆没,也要找到扶桑神树!
还未等千雪跨上木船,突然水面一个金黄色的身影一跃而出,“咚”的一声率先跳上了木船,这可把千雪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硕大的蛤蟆,跟头水牛差不多大小的身体占据了整个船面,背上鼓起七个疙瘩,宽大的嘴唇边还有着一串铜钱模样的白色花纹,更让他们不可思议的是这只金色蛤蟆只有三条腿!
那蛤蟆似乎对千雪并不感兴趣,只把一对大眼睛朝着几人瞟了一眼,“咕呱”一声叫,身子猛地一蹿,直接进了那打开的船舱!
桃井千雪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蛤蟆给惊得不知所措,特别还是在这个怪物丛生的古老地下世界,已经完全超越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她一时间就能愣在那里了。
望月一木也是看见了那只蛤蟆跳了进去,正想过去看个究竟,却突然看见那条蕲蛇又出现了,此刻正盘在钟乳石上!他举起MP5冲锋枪就扣动了扳机,“哒哒”两声,只剩下撞针击发的空响,没子弹了!望月气得把枪往地上一丢,拔出童子切纲横在身前,准备和蕲蛇作最后一搏!
蕲蛇“嘶”的一声怪叫,脖子高高昂起,眼看着就要发动下一波的攻击。桃井千代叫道:“千雪!回来,那蛇……”话音未落,“咚”的一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就落在了千雪的身边。
千雪低头一看,就见一个人跪在自己脚边,全身皮肤已经溃烂,且黏满了绿色的消化液,那人看样子还没死透,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抓住千雪的鞋子。千雪毕竟还是个女娃娃,被这接二连三恐怖至极的场面给吓得失去了理智,“啊”的大叫一声,噌地拔出太刀鬼丸,寒光闪过,眼前人头便落了地。那人头跟皮球一样在船上滚了几圈后方才停住,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握鬼丸的千雪。
千雪可是半刻也不想再停留,转身一跃,已经逃回了皮划艇,扑进姐姐千代的怀里,不住颤抖的身体昭示着她的恐惧。
看着那具穿着黑衣的尸体倒下,一向心狠手辣的望月一木也不禁胆战起来,那尸体正是刚刚被蕲蛇王吞进去的武士,此刻却被它吐出来了!
三人挤在皮划艇上,准备默默地接受蕲蛇的最后一击,看来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望月甚至已经做好了为天皇尽忠的准备,脸上那道伤疤此刻也不再是红色,而是变成了彻底的惨白。
蕲蛇的攻击如约而至,巨大的身躯像一条巨龙一般直射而下。望月闭上了眼睛,用耳朵感受着蕲蛇带来的“呼呼”风声,“轰”的一声,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只金色蛤蟆嘴中正叼着一个棒子跳进了水中,而那条蕲蛇却是径直扑向了船舱,只是它慢了一步,三足蟾已经率先跳了出来。原来蕲蛇的目标并不是望月,而是那只蛤蟆!
三足蟾硕大的舌头一卷,那根棒子模样的东西就进了宽大的嘴巴,三腿一蹬,便入了水中。那蕲蛇一击扑空,很是恼火,从船舱中伸出硕大的三角脑袋,舌尖在空气中探了探,身子一腾而起,“咚”的一声也进了水中,这可把水中的卓老汉吓得够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蕲蛇昂起脑袋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此刻卓玉贵离蛇头不过几十厘米的距离,连蛇口中的腥味都闻得清清楚楚,只消它动动,他就会立马没了老命。望月看着水中和巨龙一般大小的蕲蛇,已经完全失去了那股斗志,双手一软,童子切“当”的一声落在皮划艇上。
三足蟾正朝着外面游去,不远处,“咕呱”一声传来。蕲蛇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调转蛇头,身躯一扭,一尾巴扫到“雪柏”船之上,击得船身都险些倾斜,如离弦之箭般向外追去,带起的水花溅了望月一身,想必是去追那只蛤蟆了。
这蛤蟆东游西窜,到后来就进了查文斌他们走的那条左侧通道,蕲蛇自然也跟着过去了……后来在那边发生的事,前面都已经说了。
过去许久都没再见它们回来,卓老汉这才摇摇晃晃地爬上皮划艇,冰冷的河水和之前的恐惧已经让这个老头三魂去了两魂半,哆嗦着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望月一木看着这个中国老头和周围的尸体,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拾起童子切就要斩去:“都是你这个狡猾的家伙,都是你要走右边!这就是你所谓的左阴右阳?!”
卓老汉赶紧说道:“望月先生,这不怪我啊,我都说了别去碰那木船,那是鬼船,招惹不得的……”
望月一木可不管这些,举刀就要朝卓老汉砍去,却听“砰”的一声,火花四溅,童子切和数珠丸恒次两柄神兵碰撞在了一起,原来是千代出手了。
“你想违抗我,帮这个老头?”望月恶狠狠地看着跪下的千代说道。
“千代不敢。家主,我们现在已经损失殆尽,几乎全军覆没了,况且卓先生之前确实也有交代不要上那木船。刚才属下去察看了一下,那木船的船顶之上被砸开的陶片里装的是某种血液,极为腥臭,想必那条蛇也是被它吸引过来的,所以我想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可能还需要他的提醒和帮助,所以属下斗胆请家主暂时放过他。”
望月看着颤抖的卓玉贵和跪着的千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刀一挥:“放了你,可以,你先去船舱里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卓玉贵一听又要自己上船,虽不情愿,但眼下却身不由己了,只好挣扎着站起来,再次朝着“雪柏”船走去……
卓老汉这是被逼无奈,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惹得望月一木在后面大吼:“卓先生,麻烦你快点!”说完,便是“咔嚓”一声枪栓拉动的声音响起,把卓老汉吓得一个箭步蹿到了船上。
这艘船的船篷已经被打开,卓老汉瞅了一眼,里面是一具尸体!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他还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得退了一步。望月一木看到卓老汉的反应,以为里面又有猛兽,一边举起枪准备射击,一边喊道:“卓先生,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个人。”
“人?死人吗?”
“死人……”
望月一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才收起家伙,招呼了千雪、千代两姐妹一同登船。望月一木刚走过去,就一把扯开了卓老汉,提灯一瞅,乖乖,当真不是艘简单的船,厉声叫道:“中国的木乃伊!”
这艘船基本跟之前猜测的一致,是一艘漂尸船,也就是水葬的一种形式,把人葬在船上,浮于水中。水葬是世界上比较古老的葬法,即将死者遗体投于江河湖海的葬法。水是人类生命之源,人们对水寄予无限美好的向往和遐想。在许多神话中,都把水和神、幸福、美好、不朽连在一起。所以在安葬死去的亲人时,人们又很自然地联想到水葬。水葬在世界上大体有三种不同的方式:漂尸式、投河式、撒灰式。
眼前这艘“雪柏”船,便是漂尸式了,这种方式的葬法多见于古代喜马拉雅山区,采用这种葬法的多半是一些对于部落有重大贡献的人物,比如部落英雄死亡时,就采用漂尸式,即将死尸置于专门制作的死亡船上,放入水中,任其自然漂流。漂向哪里,哪里便是死者的美好归宿。
若是普通人想要水葬,多半是另外两种形式。撒灰,就是将死者烧成灰烬,骨灰撒入江河湖海之中。而投尸式,则主要是在四川甘孜及一些草原地区的藏族,因缺乏燃料,除农奴主实行火葬、天葬外,一般人均行水葬。水葬有固定的场所,多设在江河急流处,由专人来看过风水。当人死后,马上要在死者的腰脊上砍一刀,然后头脚相向捆好,头脚朝上地放入背篼之中,口上挂一块黑布,当天就被人背去丢入河中。死者家属在大门口挂个嘛呢旗,葬礼就这样简单明了地结束了。
讲究点的在家停放一到三天,点酥油灯,请喇嘛念经超度亡魂,然后将尸体运至水葬场,由司水葬者或将尸体屈肢捆扎,胸前捆着大石块沉入水中,或者用刀斧断尸投水。
眼前这艘“雪柏”船里的人,看样子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好在雪柏本身就有防腐的功效,这具尸体身上的装扮几乎还保持着下葬时的原样,能让望月为之动容的想必真的有其过人之处。
里面躺着的这个人戴着面具,而且这面具全部用黄金制成,在灯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颜色十分灿烂,面具的鼻子十分饱满,嘴唇宽阔,两个硕大无比的耳朵向外侧展开,与整个面具不成比例,鼻子和嘴部都绘有黑色的油彩,这让望月第一时间想到了埃及法老的黄金面具。
面具之上,一顶华丽的花冠,由各色宝石镶嵌而成,光彩夺目,单从造型上来看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国宝。这人外面通体穿着白色的长袍,质地十分细腻,很像是丝绸制品,当真可以用薄如蝉翼来形容,左手拿着一块青铜片,右手中是一枚铜铃,更让人叫绝的是他腰部还有一条金灿灿的腰带,上面刻画着一些花纹。望月仔细看了看,这些花纹一共描绘了三种东西,分别是鱼、箭和鸟的图案,按照这个排序,不停地重复。无论是做工还是刻画的技艺都属于不可多得的精品,难怪他会把这人看成是一具木乃伊,也确实有点儿像。
望月一木从第一眼看见这具尸体,就被他的面具所深深吸引,总想着要去打开它,他正打算下手揭开那黄金面具,准备瞅瞅这位中国法老的真面目。
带着些许兴奋和期待,望月一木的笑容十分诡异,身子半趴在船篷上,脑袋几乎都要贴上那面具了,这才把手慢慢伸了出去,眼看就要摘下,这时,桃井千代用手中的数珠丸恒次的剑鞘一挡,恰好拦住了望月一木的手。接着,望月一木就被人从船篷里给拽了出来,出手的正是千雪。
望月一木离开船篷,使劲摇了摇头,如梦初醒般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禀家主,刚才您整个身子都探进了那鬼船,还想……”千雪说到这里就闭住了嘴。
望月额头上冷汗连连,连忙问道:“还想什么?你说!”
千雪抬头看着望月,咬了咬粉唇,轻声说道:“还想摘下那面具,家主自从一看见那里面的东西后,就笑得整个脸都变得扭曲起来,跟那里面的……里面的面具的模样有点接近……”
“浑蛋!我怎么可能是那副丑陋的样子!”望月大骂道。
见望月一木发火,桃井姐妹同时下跪,千雪把脑袋垂得更低了。半晌,千代说道:“家主,妹妹说得没错,刚才确实如她所说,我们看见家主马上就要摘下那面具,而且整个身子都要进去了,才出手把您给拉了出来,请家主恕罪!”
听完,望月一木大惊,对于刚才摘面具的那一幕,自己真的完全没有记忆,只是当他第一眼看见那东西之后,心中就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摘下面具戴在自己脸上。想到此处,一阵恐惧袭遍望月一木的全身。
望月一木明白,要不是刚才桃井姐妹相救,恐怕自己真的就那样干了,将一个死人的面具戴在自己脸上。那想想得有多恶心。
“起来吧,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让那面具给迷惑了。”一边扶起桃井姐妹,望月又转头朝后面皮划艇上的卓老汉问道:“你是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不是知道这里有鬼,才故意引我上去的?”
卓老汉连连摆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望月先生,冤枉啊,老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那是个死人,正想去揭开那面具,就被您一把给抓出来了……”
望月一木心头一紧,问道:“你说什么?你想去揭开面具?”
老汉把头一低,只得实话说道:“自从看了那死人,老头的手就把持不住,想往里面伸。”
望月一木打断他的话,道:“是不是还想戴在自己脸上?”
卓老汉立马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刚才就是这样。难道你也……”
果然如此,望月一木心道,这“雪柏”船就是艘鬼船,先是引得蕲蛇杀光了他的手下,接着就摄人心魂。那桃井姐妹呢?她们也看了啊,望月又问道:“千雪、千代,你们看见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桃井千雪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望月又把眼神转到千代身上,那丫头肩膀微微一动,被他看了个正着:“千代,你呢?”
“我……我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手中的数珠丸恒次剑柄上的那串念珠……散了……”她两手一摊,果然,那串一直缠在剑柄上的念珠此刻已散落在她的手心。
数珠丸恒次的厉害之处莫过于它剑柄上所缠的那串念珠,念珠吸收了日莲上人日夜经法精华,后又被供于本兴寺,常年受佛法所化,才有了“破邪显正剑”的美誉。
现在念珠尽数散落,此剑的威力也自然是大打折扣,充其量不过是一柄钢口略显锋利的好刀罢了。
这珠子本是由金丝线所连,现如今成了一把豆子,桃井千代心痛之余,更多的还是对眼前这艘鬼船里主人的那种恐惧之情。
望月一木脸色都成了猪肝色,出师不利,连个神树的影子都没见着,接连搭上七条人命和宝刀一柄。此番过后,真该把所有的恶气都撒到卓老汉身上,要不是这老头开始花言巧语,糊弄自己走了这条该死的路,怎么会败得如此惨重!
“你,起来!”望月指着卓玉贵叫道,卓老汉看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哪里还有力气,被那望月一把提起衣裳领子,脚尖都离了地儿,连忙惊呼:“望月先生,真的不是我的错,我都说了,那船它不干净……”
望月可不管这些,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不是懂什么阴阳吗?现在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卓老汉两眼一翻,脑子倒是转得挺快:“不是就我们俩有那种感觉轻型,为什么不让那两个姑娘上去试试呢?很可能那玩意只针对男人,对女人无效呢?”
“啪!”一个巴掌扇来。“你这个浑蛋!做男人竟然贪生怕死到这个地步,留你还有什么用!”
卓老汉此刻在他手中就像一只小鸡仔,被望月一木提着腰带高高举起,最终望月恶狠狠地叫道:“你先给我进去探探路吧!”说完,卓老汉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径直飞向“雪柏”船,落地恰好就是那船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