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趟,晌午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了。”
谷雨用手托着鼓胀的肚子,顿时紧张起来,忙问:“家里出事儿了?”
“家里能出什么事儿!”李正西哼笑两声,眼里略显不屑,“有个空子丢了东西,是韩总办的人,东哥让我去小河沿儿找那几个摆摊儿的问问,看看到底是谁欠收拾!”
谷雨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你少干点脏活儿,我这还怀着孩子呢,就当是积点德还不行么?”
“你拉倒吧!我这要算缺德,那帮狗官的儿子,早就没屁眼儿了!”李正西浑不在意,“再者说,规矩就是规矩,先前三令五申,早就强调了好几遍,他们也都应下了,现在还敢顶风作案,那就是叫板,活该挨收拾!”
说罢,一挑门帘儿,自顾自地走出房门,来到屋前小院儿。
每逢入冬,西风必定接收小靠扇的来家借住。
眼下新历三月,天气还很冷,仍有不少小靠扇的在院子里帮忙劈柴干活儿。
李正西叫住他们,随即朗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去趟小河沿儿,叫癞子和石头把那些收黑货的合字点了,让他们在‘淬香茶社’二楼雅间里等我,我马上就过去,谁要是不来,以后就别想在奉天做生意了。”
小靠扇的一听这话,立马丢下手头上的活计,脚后跟踢着屁股蛋子,冲出院门,一溜烟儿就跑得无影无踪。
李正西倒是不慌不忙,背过两只手,慢悠悠地朝小河沿儿赶路。
毕竟,要把那些专门销赃的合字聚在一起,总得花点时间,干着急也没什么用。
等到了小河沿儿“淬香茶社”,进了二楼雅间,被点名的合字早已悉数到场,面前摆一碗茶,在那恭恭敬敬地候着了。
屋内七八个人,坐得很挤,都是线上有名有号的人物。
瞧着几人,年纪四十多岁,身穿破面烂袄,个顶个的寒酸拮据,其实都在装穷藏富,只因他们平日里摆摊儿卖货,手上的东西大多来路不正,或是从土里掏出来的,或是佛爷荣过来的,当然也有打家劫舍的强盗来找他们销赃。
他们平时摆摊儿,卖的都是鞋垫、脸盆、擀面杖之类的东西,明面儿上看不出来异样。
有客人走过来问价,他们也是爱答不理,牛哄哄的样子,不拿正眼瞧人,更不指望挣这些小钱儿。
只有线上的过来,亮了纲、报了号、对上了春点,他们才肯收摊儿,领着主顾挪窝看货。
城里的老柴认得他们,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并不为难,但却是看在江连横的面子,才没动他们。
如今,江家的李三爷叫他们过来,老哥几个不明缘由,心里便有些忐忑,脸上的神情就跟上坟似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儿,便都纷纷起身相迎。
“三爷,您来了?”众人连忙陪笑道,“咱还以为您去看热闹了呢,快坐快坐!”
李正西也不客气,拿眼一扫,却问:“老哥几位,最近生意都挺好的?”
“生意?”
众人面面相觑,缓缓坐下来,似乎有些惶恐。
很快便推举一位眼角长痣的合字应声回话:“三爷,咱最近……他也没生意啊!”
“没有?”
“那是有……还是没有啊?”
“放屁,你他妈问我呐?”李正西拍桌瞪眼,“最近做没做生意,你们自己心里没数么?”
那人立时慌了,急忙左右顾盼,见大家都在茫然摇头,才敢回话道:“三爷,最近真没生意呀!这个月月初,您不是刚通知么,帅府寿宴期间,谁都不许收货,咱几个从那时候开始,就把生意都给停了。”
“再好好想想!”
李正西点了支烟,摆出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势,故意诈他们,说:“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今天谁要是跟我撒谎撂屁儿,以后就别在奉天干了,我亲自送他回家。”
此话一出,那人便不敢再应声了。
他能确保自己的清白,却摸不准旁人在背地里有什么勾当。
然而,大家都跟他一样,明知自己清清白白,就把疑心都用在了别人身上。
静了片刻,几个老合便纷纷举手,连忙赌咒发誓,争着抢着说:
“三爷,别人我不敢肯定,但我这边您尽管放心,最近几天,绝对没有开张做生意。”
“大帅办寿,黑白两道都下了通知,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您添堵呀!”
“是是是,谁敢呐,我这两天压根就没出摊儿。”
眼见众人争相表态,脸上带着茫然,不像是在撒谎,李正西的态度便渐渐和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