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业愣在原地,好像做错了什么,又好像自己就是父亲手中的那方砚台,一时间不知怎么回话,于是便偷偷瞄向母亲。
花姐见状,忙凑过来解围道:“他喜欢,正好谜底也是砚台,所以就选了这个。”
“是么?”江连横把砚台还给长子,难得没有冷眼相看,却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欢就行,这也算是个好兆头。儿子,咱老江家可是出过秀才的,没准到你这就成状元了!”
江承业诚惶诚恐,忙接过来点头答应。
见长子别无他话,江连横也有点累了,便摆摆手说:“行了,你娘俩儿也回屋去吧,我再歇会儿。”
花姐连忙应声,旋即领着儿子上楼去了。
江连横又点了支烟,静静泡脚,直到水温渐渐冷却,才准备吆喝下人过来擦脚。
未曾想,刚一抬头,就见墙拐角处露出半边发髻。
江连横知道是闺女躲在那边偷偷观察,却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索性不动声色,只管靠在沙发上假寐。
少顷,江雅果然蹑手蹑脚地走出来,缓缓朝沙发靠近。
待她走到茶几附近,江连横便单睁开一只眼,幽幽问道:“不去睡觉,又跑我这来干啥?”
声音来得突然,倒把江雅吓了一跳。
好在姑娘立刻稳住心神,背过两只手,笑嘻嘻地问:“爸,你没睡呀?”
“没睡,正在这想事儿呢!”
“想什么呢?”
江连横冷哼一声,故意恫吓道:“正想着待会儿怎么打你呢,赶巧你就来了。”
“打我?”江雅有点迟疑,斜倚在连排沙发末端,眨着眼睛问,“你舍得么?打我,你不心疼啊?”
“他妈的,小兔崽子,你可会拿人了!”江连横绷不住,笑起来说,“找我到底有啥事儿,没事儿过来给我擦脚!”
江雅显然不大情愿,磨磨蹭蹭地凑过来,始终背着两只手,却说:“爸,你让别人给你擦吧,我想给你变个戏法。”
变戏法?
江连横不禁一怔:“这倒是新鲜了,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变戏法了?”
“我最近刚学的,可神奇了,不骗你!”江雅兴致冲冲地说,“你要是想看,我可以给你变一下!”
“不,我不想看,上楼给你那傻妈变去吧!”
“哎呀,你说你想看!”
“嘿,你这丫头咋回事儿?”江连横笑道,“咋的,你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江雅像多数孩子一样,每当学到点新东西,便总是忍不住想在大人面前显摆,当即撒娇磨牙起来,直往父亲身上贴,央求着说:“哎呀,别人我都给变过了,就你没看过,你让我给你变一下吧!”
“行行行,别磨蹭了!”江连横推开闺女说,“要变你就变,但我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没练好,中途失了手,可别怪我不捧你、笑话你!”
江雅很兴奋,忙把右手伸出来,摊开手掌道:“你看,这有一颗糖。”
“这是变出来的?”江连横故意逗她。
“我还没开始变呢,你看好了,这有一颗糖!”
“嗯,我看见了。”
“你把手伸出来!”江雅把糖果放在父亲的手掌上,“这个先给你,别吃别吃,你把它揣兜里,信不信我能把它变没?”
江连横按照要求,把糖果揣进口袋,强忍着笑意说:“行,我揣好了,你变吧!”
“揣好了?那你把手拿出来呀!”
“我可以不拿出来么?”
“不可以,你这样我没法变。”江雅有点着急,又有点紧张,“这戏法叫‘隔空取物’,你把糖揣好了,手拿出来我才能变,但是我今天玩儿累了,所以我还得借助个道具,你看,这可不是铅笔,这是‘昆仑神木’……”
姑娘年岁太小,尚不懂得变通,只知一味生搬硬套,自顾自地照着词儿往下说,却浑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脸色正在渐渐变化,神情也从松弛渐渐转为严厉。
江连横凝视着江雅,静静听她把话讲完,最后突然打岔问道:“姑娘,你最近是不是见过什么人?”
江雅一愕,双颊泛起红晕,目光自是飘忽躲闪,佯装没听见,只把铅笔递给父亲,凑上前,颇为亲昵地说:“来,你拿着这个,俩手拿着,有没有什么感觉?你举高点,再举高点……”
“现在呢,翻着没有?”
江连横目不斜视,冷不防一问,唬得江雅连忙把手从父亲的衣兜里抽出来。
“什么翻着没有?”姑娘立时有些慌乱,“我、我还没开始变呢!”
“那就是没翻着了?”江连横松开铅笔,竖着冲闺女探出手掌,却见方才那块糖果仿佛沾了胶似的,牢牢固在掌心之中。
姑娘这点手法,在当爹的看来,别说入门,就算离门口还有八丈远呢!
江雅瞪大了眼睛,恍然意识到父亲诓她,脸上挂不住,当即便有些气急败坏。
“你怎么回事儿,我不是让你把糖放在兜里么,你怎么又拿出来了?”
说着,伸手就去抢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