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依然愣在原地。
海潮山也不再苛责,摆了摆手,说:“没你的事儿了,回去吃饭吧!”
房门开阖,幺儿走了,气氛渐渐有些尴尬。
江连横笑了笑,低声宽慰道:“老海,你放心,只要这孩子是块材料,我照样会重用他。你家老疙瘩既然是国砚的小舅子,那就也算是我的亲戚,等到了奉天,绝不会让这小子受穷受苦,更不会受委屈就是了。”
海潮山无可奈何,只好提起酒杯,说:“来,江老板,几位弟兄,咱喝一口吧!”
“好好好!”
众人仰头酒尽,急匆匆再斟一杯。
“新年……”江连横念叨着说,“海队长,你家老疙瘩这名儿也挺有意思,应景儿起的吧?”
海潮山撅了一口豆芽菜,闷声回道:“我家这小子是大年初一那天生的,所以就叫了这么个名儿。”
大年初一?
闻听此言,众人立时有点忌讳。
老话讲:男怕初一,女怕十五。
按玄学的说法:大年初一,正月伊始,正是阳气最旺的时候,儿郎坠地,阳气更为刚猛霸道,甚至于刑克父母,祸及双亲的地步;正月十五,月盈中天,此乃阴气最盛之时,娇娥出世,易遭邪祟祸患,以至于终生不得好运。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但怎么说也是老令儿,就算不信,心里也多少有点别扭。
江连横尽管不信鬼神,听了这话,却也难免咂了咂嘴,心说好险,幸亏没认下这个干儿子。
海潮山方才有点恍惚,此刻反应过来,便急忙解释道:“那些老令儿都是胡说八道,江老板别多心,我没那意思。”
“不会,不会。”江连横浑不在意道,“咱们在线上混的,要是信命,那就不用再干别的,净闷在家里念经了。”
“那就好,那就好。”海潮山再次举杯。
江连横陪饮过后,接着又说:“老海,比起你儿子,我倒觉得你才是个人物,老憋在这沈家店当个武装队长,屈才了,也不得施展,不如干脆都跟我走吧!”
“江老板,关于这件事,我不是已经表过态了么?”
“我知道,可问题是……”
话到此处,江连横忽然压低了声音:“老海,我这人平常不爱管闲事,但你姑娘要是嫁给国砚,咱就算是自己人了,有句话,我得给你提个醒儿——你知不知道,沈家的二少爷想要杀你?”
闻听此言,众人纷纷停下筷子,顿时提起了兴趣。
海潮山倒是八风不动,冷哼一声,却问:“怎么,他找过你?”
“找过!”江连横并不否认,呵呵笑道,“他说只要能把你插了,价钱好商量。”
话音刚落,杨剌子先不乐意了,撂下筷子就骂:“东家,他这是瞧不起咱们呐!”
江连横抬手制止,转而看向海潮山,问:“这件事儿,大概以前也有过吧?”
海潮山点点头,顿了下酒杯,说:“不是头一回了,他想跟大少爷争家产,这我能答应么?”
“所以,沈家碉楼里的下人,现在都是你的眼线吧?”
“谈不上是我的眼线,大家也是为自己,如果二少爷得了家产,估计第一件要干的事儿,就是把庄上的佃户扫地出门!”
“你既然知道,还留他的活口?”
“嗐,大少爷临走前特地嘱咐过,凡事让着点二少爷。”
“蒙受重托,不太方便?”江连横问,“那不如……让老弟代劳,帮你了结这份后顾之忧,既全了道义,又得了痛快,怎么样?”
海潮山一怔,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摇了摇头:“算了,那不厚道,不厚道……”
“老海,这沈家店的武装队,全都在你手里攥着,凭啥让那帮沈家人当老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依我来看,彼可取而代之!”江连横咧嘴一笑,“你放心,我在官府有人脉,咱联手清了沈家老小,把这地方改成海家店,照样可以合情合法!”
虎狼之心,毕露无疑。
海潮山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人打交道,也知道江家的确有这份能耐,却仍旧当场回绝道:“多谢好意,但不必了。”
江连横挪两下屁股,凑近了些,又把声音压得更低:“海队长,这愚忠……咱可要不得呀!”
海潮山反问道:“江老板,忠心不愚,还叫忠心么?”
众人不响。
如此静默片刻,江连横把身子往后一仰,重新打量几眼海潮山,点点头道:“说的好,相见恨晚!”
杨剌子等人听明白了,于是立马举起酒杯,高声喝道:“海哥仁义,当得起沈家店的武装队长,哥几个除了敬佩,还他娘的是敬佩,来来来,都敬海哥一杯,这是好样儿的,咱得学,得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