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下人都知道南风、西风哥俩儿交好,连通报都免了,当即侧身相让,满面堆笑着好声恭迎。
“嗬,三爷来了,快里边儿请,老爷刚才还念叨您呐!”
“是么,没少说我坏话吧?”李正西打趣道。
“嗐,您又拿我找乐,要有半句坏话,您先把我抽了解气。”王家下人领着西风走下台阶。
同样都是两进小院儿,王家宅子却归置得井井有条。
大雪初歇,三两个家丁正在院子里除雪,另有三两个丫鬟、老妈子在厨房里来回穿梭,忙而不乱。
李正西穿过前院儿,刚进中门,就听见正屋里头传来一阵阵咿呀鸟语。
“哈喽,奈斯吐密丢儿!”
“骚瑞,啪扥破里斯,欧尅欧尅,艾高特伊特!”
“喂梅克玛尼,刀了,油艾斯刀了,油喏?”
李正西皱着眉头看向王家下人,问:“嘶,他这种状况多久了?”
“差不多两三个月了,有时候还让咱们也学,咱哪会这些呀!”下人笑了笑,随即高喊一声,“老爷,三爷来了!”
人随声至,话音刚落,李正西便已挑开门帘儿,走进外屋厅堂。
王正南身穿白衬衫,外头套了件羊绒马甲,此刻正腆着大肚子,手里拿着书本,一边在厅堂里来回踱步,一边咿咿呀呀地自学洋文,听见动静,便立马转头招呼起来。
“嗬,西风,赶紧进屋坐!”
“二哥,念叨啥玩意儿呢?”李正西迈过门槛儿,走到厅前落座。
王正南跟过去,屁股刚刚落下,还没来得及闲话,就见里屋门帘一挑,却是自家媳妇儿出来打招呼了。
程芳依然是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只是身材略显娇小,在南风身边时,则愈发显得小鸟依人。
说来也怪,这世上的大胖子,似乎总能找到个苗条媳妇儿。
“西风来了?”程芳走上前,吩咐下人端上些打牙的吃食,随后便笑,“别理你二哥,他现在天天念经,我都烦死了,汉字儿都没认全呢,他还学上洋文了,你说上哪说理去?”
“女人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王正南合上书脊,撇着嘴说,“这叫潮流,睁眼看世界吧,学点洋文没坏处!”
说话间,下人端上来几碟小食。
程芳忽然问:“西风,弟妹咋没来,我让人去叫她一声,你俩晚上在这吃吧?”
“二嫂,不用麻烦了。”李正西连忙摆手,“家里做了,我来这说会儿话就走。”
两家离得毕竟太近,程芳便没再多劝,点了点头,说让哥俩儿慢聊,有事儿叫她,随后便自顾自地回里屋去了。
王正南瞥了两眼西风,随即会心一笑,就问:“吵架了吧?”
李正西点了支烟,摇头叹道:“屁大点事儿,没完没了。”
“这次又因为啥呀?”
“钱呗!”
李正西索性把方才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王正南听罢,沉吟半晌儿,却并非是在思考,而是有些犹豫,在心里反复掂量片刻,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却说:“不是钱的事儿。”
李正西一愣,连连摆手道:“拉倒吧,这就是钱的事儿,我要是有个几十上百万,还至于因为这事儿闹别扭么?”
“嗯……那你说是就是吧!”
“嘶,二哥,你咋还学上卖关子了,说话说半截儿,让不让人活了?”
王正南叹了口气,反问道:“我说了,你就能听么?”
“那你也得先说出来呀!”李正西急道。
王正南略显为难道:“西风,要是放在以前,我就跟你盘道盘道了,可现在不一样,咱都已经成家了,这是你的家事,我也不太方便说太多。”
“不方便?”李正西差点儿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二哥,从小玩到大,二十几年了,你还跟我不方便上了?”
“唉,此一时,彼一时。”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以后别帮他们,对不对?”
“我可没这么说。”王正南连忙否认道,“你如果愿意帮他们,那就帮吧!我也想过了,假设你帮十个人,有九个是白眼狼,以后能有一个真心记着你的好,能帮你扛事儿,那这份钱,就不算白花,毕竟没人能做到稳赚不赔,对吧?”
“稳赚不赔?”李正西皱起眉头问,“二哥,我对兄弟向来是掏心掏肺,怎么在你嘴里成买卖了?”
“啧,你别总是一提买卖就那副表情,行不行啊?”王正南解释道,“买卖咋了,有买有卖,这又不算什么脏事儿,买卖就是供求,换句话说,这世上其实处处都是买卖,交朋友不也得求个有来有往嘛!”
“那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有个人马上就要死了,你明明能救他,还得先问问他能不能报答你?”
“你看你,老跟我搁这抬杠,有意思么?”
“我不觉得这是抬杠。”李正西说,“二哥,你是没干过脏活儿,兄弟这俩字儿,多少钱你也买不来。”
“好好好,不争不争!”王正南呵呵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说的也没毛病,咱俩求同存异,总行了吧?”
尽管哥俩儿感情极深,但在许多事情的看法上,却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