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砚抬起手,示意韩心远不要多嘴。
江连横冷笑几声,却说:“你是江家的二柜,我不在,当然得你说了算。”
“啪!”
钟遇山立刻抽了自己一嘴巴:“道哥,我嘴贱!”他一边说,一边又扇了自己俩耳光,“我真没那个意思,真没有!”
老钟和韩心远不同,从宅院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就在心里放弃了争辩,尽管他也认为道哥不在,家里理应推举一个二柜主事,但他还是只顾认错,绝没有半点争辩的意思。
“还有么?”江连横问。
钟遇山咽了一口唾沫,说:“我……我最近在‘和胜坊’开了个黑档……”
江连横不声不响。显然,这并不是他所在意的事。
钟遇山抬头瞄了一眼,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前两年做过假账,贪、贪了点儿钱,我想换个好点儿的宅子,但、但我对江家一直是忠心耿耿啊!”
江连横还是不响。
“我之前跟老韩打算擅自动手,插了王铁龛……”钟遇山只好继续搜肠刮肚,“其、其实宗社党的人找过我,还送了我一箱药材,我没主动跟道哥说……还有……还有……”
钟遇山实在想不出其他事情了,于是便“咣咣”地接连磕头,千错万错全都认下,唯一强调的一点,就是坚称自己从来不曾反水。
江连横始终没什么反应,听到老钟贪钱的事,更是一笑而过。
水至清则无鱼!
宋妈没事儿还贪俩小钱儿呢,这种事抓得太紧,未必对江家有利。
事实上,胡小妍两年前早就在查账的时候察觉出了端倪,但钟遇山做得不算过分,而且也是偶一为之,一经打探,发现钟遇山是为了换宅子,因此也就没有追究下去。
众人见钟遇山的额头都磕出了淤血,而道哥又始终没有发作,心中也隐隐觉得老钟大概会逃过一劫。
这时候,江连横冲他抬了抬手,说:“别跪了,站起来吧!”
钟遇山不敢轻易起身,直到李正西从后面薅了一把他的脖领,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露出满头大包,连忙抱拳作揖。
“多谢道哥,多谢道哥。”
江连横脸一耷拉,突然问:“我听说你笑话我媳妇儿没腿?”
“啊?道哥,我——”
“砰!”
正在诧异间,刺耳的枪声骤然响起!
说翻脸就翻脸,众多看家的打手始料未及,立刻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再看江连横时,却见他仍然端坐在交椅上,只是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盒子炮,黑漆漆的枪口里冒出一缕轻烟。
钟遇山应声倒地,双手捂着右侧大腿,蜷缩在地上,脖子上青筋暴起,额头上冷汗如雨,咬紧了牙关,却是光顾着闷哼,没有惨叫,待到缓过劲儿来时,一张嘴仍是不住地认错:“道哥……道哥,我知道错了……”
韩心远看在眼里,心惊肉跳,下意识地要去拔腰间的配枪,却被赵国砚抢先一步按下了手臂。
“老韩,体面点儿,弟兄们都看着呢!”
韩心远不得不体面,因为李正西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
江连横从交椅上站起身,缓步朝院心走去,写的钟遇山坐在地上拖着一条残腿连连后退。
“道哥道哥,我真知道错了!”钟遇山带着哭腔乞求道,“我没别的意思,真没有,你放我一马,看在当年我冒死陪着海爷砸窑的份儿上,你饶我一条命……我以后在奉天消失,不,道哥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次打在了钟遇山左腿的膝盖上。
筋骨碎裂,钟遇山吃痛难忍,到底叫了两声,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早已被虚汗湿透,晚风袭来,只觉得阵阵发冷。
“多谢道哥!”这是他缓过劲儿来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同样是,“多谢道哥!”
众看家的打手见状,立时明白了一件事:江家如有“二柜”的说法,那这个人便只能是大嫂,忤逆大嫂的人,就是眼前的下场。
此时的钟遇山,一会儿认错,一会儿称谢,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嘴里说出的话愈发杂乱无章,只是一味地反复强调自己对江家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