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横只是点点头,并未直接退缩,转头吩咐道:“国砚,要不你再辛苦辛苦,回趟奉天,带几个人过来。”
江连横和刘雁声相视一眼,心头同时猛颤,不约而同地去翻看赵国砚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
脑海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让他听见了远处的两声枪响,在尚未苏醒的城市里来回游荡。
江连横等人,方才得以借此喘息,脚步却不敢稍有停留。
江连横一边询问,一边尝试掰开赵国砚的指缝,却见他左耳坏了一个大洞,只剩下耳垂啷当着一丝肉,勉强没让耳朵掉下来。
随后,身子突然一悠,一片大浪猛地盖在脸上。
江连横心下也有些慌乱:“要是有个洋车或马车就好了。”
刘雁声面露惶恐:“完了,来不及了!”
自己也算是江家的元老,以后——还会被人提及吗?
话虽如此,江连横自己也有些怀疑。
好像有人在骂街,但似乎已然与他无关了。
大概率会被人渐渐忘了,仿佛从来不曾来过……
“哥……这事、这事怪我!”刘雁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肯定是那‘辽南四虎’,跟乔二爷串通过了。”
“操你妈的!”
刘雁声见状,连忙提议道:“哥,从河岸这边一直往西走,有一家洋行卖药,附近的码头工没事儿也去那看病!”
且不说,那张提醒他有危险的字条是谁送来的,老爷阁当晚,杀手有两个,而刚才却只出现了一个杀手。
赵国砚跪趴着来到岸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躺在水面上。
一时间,不由得想起,在来时的火车上,跟售货的乘务员小姐的那番谈话。
从码头到仓库,廖哥说得头头是道,单纯为了做局,犯不着讲这么清楚,万一刺杀失败,底子都让人摸穿了,不值当。
“啪——”
“辽南四虎”,看着就不像靠谱的人。
江连横和刘雁声心头一凛,赶忙快步奔过去,俯身查看。
不过,今日遭遇,跟老爷阁不同。
江连横和刘雁声似乎去了很久,仍然没有回来。
这时,远处已不止是警哨声响,隐隐约约,已经可以听闻鬼子的叫嚷。
江连横知道这是赵国砚为救他所伤,心里难免过意不去,但也没多矫情。
还有一个杀手——至少还有一个!
刘雁声再次提议道:“哥,要我说,咱们还是先回奉天,休整休整,多叫几个人手再回来吧?总这样在外悬着,实在不是办法。”
“哎,国砚!没事儿吧?哪中枪了?”
“来得及!”江连横执拗道。
赵国砚睁开眼,却见此时,日照东升,原本漆黑的河面上,霎时间波光粼粼,辽河浪涛,掀起一片金色碎光映入眼帘,恍如梦境。
鬼子的警哨声将其惊醒。
“废什么话!”江连横张口便骂,“难受挺着,谁他妈惯你!”
刘雁声长舒了一口气,感慨道:“万幸,只是一只耳朵,这要是再偏一点儿,就打着脑袋了。”
可赵国砚却任死不肯走动,连忙摆手将二人制止,却说:“真走不动,别折腾我了。”
要是从上面的道路经过,的确不易察觉,但谁敢冒这个险?
将死之人不肯走动,那便是一座山,轻易绝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