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铁链声响动,裴景抬头,神情让对面吓了一跳。

侍郎愣了愣,随即干笑道:“男人果然还是在意颜面。”

他自认找到了切入点,撩下袍,不嫌弃地在木桌对面坐下,缓声道:“这份供纸呢,你签不签都行。”

“我深受裴相点拨提拔,是真心不想为难你。”

“你也知道,我家中添丁,令堂还去参加了满月宴,我上有老下有小怎么抛的开呀。”

裴景眉头深锁,欲言又止,“姜姑娘怎么了?”

侍郎哀声叹道,“你不知道,那日裴府上下被抓下狱,秦家的送亲队,掉头就走啊!如今你那未婚妻当然是好好在秦府待着。”

“王大人亦在宾客之列,比裴某下狱更早,如何看得这般真切?”

侍郎哑了一瞬,拍拍大腿,随口道:“我也是听说的。”

裴景不语,他眸光扫过罪状书。

侍郎趁热打铁道:“这供书你不签,你可以无罪之身走出去,从此不再是官身,不得入朝,平头百姓一个,人姑娘还能愿意跟你吗?”

他见裴景面无波澜,又往火上加油,“就算她肯,秦尚书和秦将军肯吗?”

“宴深呐,人得想开点。纵使你独善其身,从这天牢里出去,你父亲可就没这般好运气了。”

裴景脸色青白,垂下眼,端正的楷体小字一串串印在他眼睛里。

侍郎嫌凳子不舒服,弯腰站起,嘱咐外头道:“拿个软垫来,我要与裴翰林促膝长谈。”他咕哝道,“这牢中的凳子坐着就是硌人。”

天幕上方一片漆黑,远处传来刀枪剑戟声,铿锵碰触,擦出火星。

沁冷的半圆月沉在冰冷的暮色中,轮廓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