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大伯将阿弟接回来后,夫妻俩是否对阿弟真心以待,她虽没机会瞧见,却从阿弟的来信中,还是能多少看到这两人的确是在真心仔细照顾着阿弟。而这一点夏清允派可靠家仆过来突击打探时也反复确定过了。
按理说这样的亲人,她本应该全心信任感恩戴德才对,也无甚好怀疑的。
可不知为何,相隔多年后再次重逢,她心里竟生不出多少亲近之感。且方才亲耳听完了他们的这番叙述之后,心底更是止不住地生出了一丝怪异。
这怪异来得很突然,也来得毫无理由,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生出了这种感觉,又在生出这感觉之后无法将其挥去。
苏淡云想着,袖下的双手渐渐就握紧起来,可伴随着警惕升起,她便不敢将自己此时的真实情绪显露太过,随即就在面上分毫不显地朝两人行了一礼,主动终止了这番让人窒息的谈话。
苏秉安夫妻一副沉痛模样,看起来也似是不想回想起自己侄儿病逝的诸多细节,便在结束谈话后邀请苏淡云几人回苏家老宅一坐。
苏淡云方才没能进屋,此时自是要去的,便从善如流地随着他们回到了山下村尾的宅子。
一踏进这个阿弟曾生活了四个年头的地方,苏淡云便直奔阿弟生前的住过的屋子走去,却在迈进屋门的一刹那不禁怔愣了下。
只见这屋中早被重新打扫了干净,此时床上已经没了被褥,桌上也已没了书没了笔,一切属于阿弟的物件都已被悉数打包装进了箱笼。
此时一眼望去,屋子空空,只有木桌角落上轻轻刻着的一个舟字,以及紧挨着那舟字刻下的云字隐约透着些许阿弟的影子。
苏淡云静静站在桌旁,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两个大小一致又紧密相依的文字,心里是刀割般的疼,泪水不知觉便悄然滚落下来,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苏秉安走到苏淡云身侧,顺着她的动作望向桌面角落,目光落在那两个字上,倏地就湿了眼。
“这是行舟刚来时刻上去的,那孩子聪明又刻苦,学堂的夫子都对他赞不绝口,尤其是写的那一手字,在私塾的孩子里头可是最拔尖的。”
所以呢?下一句是否就要说这孩子早慧必伤?
苏淡云想着,摩挲着那两个文字的指尖不觉用力按着桌面,眸光也在苏秉安看不见的角度冷了下来。
其实她本不是过分偏激敏感之人,此时也并没在责怪谁,可听见这些好话从对方口中出来,她就是莫名觉得刺耳,莫名觉得讽刺,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心里这火气到底从何而来。
也许就是心底那莫名生出的怪异在作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