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六回 赛映登单战女飞卫 刘元瑞两打猿臂寨

荡寇后志 都头郓哥 7968 字 4天前

诗曰:

人外有人莫逞强,一物还有一物降。

重聚宿将会猿臂,再起雄心自称王。

穿杨神手较胜负,电光石火决存亡。

赛映登斗女飞卫,遥忆望蒙英气长。

话说刘麟打破新柳城,正与诸将饮酒庆贺。不料忽接军报,苟桓、栾廷芳引兵杀败王江,夺了吴家疃。刘麟闻言,又惊又怒,急与诸将点起兵马,同出北门,复去夺回。行不数里,只见王江气急败坏,引残兵奔回,跪告道:“贼将苟桓、栾廷芳偷袭吴家疃,末将独力难支,未能守住,特来请罪。”刘麟下马,上前扶起,抚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那苟桓、栾廷芳亦非等闲。此事权且寄下,且随我夺回吴家疃,将功折罪。”王江叩谢。当日刘麟火速进兵,恶狠狠杀奔吴家疃来。

比及天明,早到吴家疃。只见遍地伪齐兵尸首,却不见猿臂兵马。刘麟命人四下搜索,那里寻得着半个人影,不觉心生疑窦。王江道:“却又作怪,那厮明明厮杀得胜,何故退兵?”冯长宁道:“贼人得胜退兵,恐有诈谋。且休急着进兵,先遣人探查明白,再做计较。”刘麟点头,传令就地扎营,分派哨探去讫。

约莫晌午时分,探马回报道:“完颜昂用声东击西之计,趁栾廷芳不在虎门,出奇兵偷渡艾山,夺了虎爪关。现栾廷玉已弃了张家道口,与苟桓、栾廷芳退回青云山。”众人听罢大喜,方晓得苟桓、栾廷芳退兵之故。刘麟笑道:“早闻完颜昂乃大金名将,人号金牌郎君,智勇双全,果然名不虚传。如今青云山三面险隘皆失,断难久守。我等若与金军会合,并力攻打,定可破之。青云山若失,陈希真去一臂矣!”当时志得意满,修书一封,遣人送往金营,相约攻打。这里传令星夜进军,急袭青云山。

看看青云山将近,天已昏黑,刘麟传令离山五里下寨。安营未定,信使回来道:“完颜昂接得殿下书信,看都未看,便丢于一旁。还教殿下引兵留于此处,牵制青云山,他自引兵去破猿臂寨。”刘麟见说,气得三尸神炸,七窍生烟,拍案大怒道:“放肆!我堂堂大齐皇子,那完颜昂不过区区一员金将,怎敢如此无礼,真是欺人太甚!”便要带兵前去理论。冯长宁劝道:“望殿下暂息雷霆之怒。眼下赵宋未灭,大齐尚须金国助力。若撕破了脸,面子事小,恐误了社稷大事。”刘麒亦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既要做出头鸟,便任他先去厮杀。待他与陈希真斗得两败俱伤,我等正好坐收渔人之利。”众将亦从旁和哄,刘麟方才作罢。

刘麟既屯兵山下,严饬各营加意防守,恐猿臂兵乘夜劫营。是夜,苟桓等果欲下山偷袭,见刘麟壁垒精严,料想难攻,只得回山,如此相持数日。那日刘麟正在中军,忽见金使来见,告道:“我家将军与陈希真厮杀,战事紧急,请殿下速去支援。”刘麟听了,佯作震惊,心中窃喜,便问缘故。到了此际,不唯刘麟要问,看官也不禁要问,那完颜昂如何为陈希真所败?要知备细,此事须得从一位梁山后人身上说起。

原来那百胜将韩滔之子韩拓远,那年随史进、朱巧儿下山,路经杨枹山,偶拜于潜主人为师。遂留于山中,随于潜习学武艺兵法。正是桃花源中,不知秦汉魏晋。不觉数载早过,于潜将韩拓远视为关门弟子,将毕生所学兵法、武艺倾囊相授。韩拓远乃是将门之子,天赋异禀,聪颖灵巧,一学便会。尤在射箭一艺上,得于潜所传师祖谢映登准、快、奇三字诀,射术突飞猛进。年轻气盛,不觉渐生骄傲之心。于潜看在眼里,却不戳破,仍如平常点拨他。

一日,师徒两个练箭,于潜笑对韩拓远道:“远儿随为师习射数载,自认学得几成?”韩拓远道:“徒儿随师傅苦练数年,蒙日日点拨,射术早已非同往日。普天之下,恐怕除了师傅,再难有对手了。”说罢,便取过一杯,盛满水,置于左肘。当下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一箭出手,尚未中的,第二箭已离弦,箭箭如流星相似。片时间,连射七箭,皆中靶上红心。看韩拓远时,恰似泰山一般,纹丝不动,肘上杯中未有一滴水洒出。

于潜见了,微笑点头道:“这箭也算射得好了,只是此乃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韩拓远听了,问道:“何为不射之射?”于潜不答,只道:“且随我来。”当下教韩拓远放下杯,带了弓箭,出离箭园,两个望杨枹山主峰来。走了半个时辰,早到山顶。只见天地辽阔,一望无际。韩拓远道:“师傅引我到这里做甚?”于潜笑而不语,将韩拓远的弓箭取过,面向韩拓远,背身向悬崖倒退而行。及至悬崖边,两只脚半悬在空中,方才止住。韩拓远见了,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却见于潜面不改色。说也凑巧,彼时空中正有数只金雕飞过。于潜挽弓搭箭,只一箭飞去,将数内两只对穿而过。方才走过来,对韩拓远道:“你也照为师做一遍。”韩拓远接过弓箭,走到悬崖边。向下看时,只见万丈深渊。勉强退到崖边,双脚尚未悬空,已是战战兢兢,冷汗直流。当时弯弓搭箭,兀自抖个不停。不觉一松手,箭早放空。韩拓远羞惭满面,不觉跪于地上。

当下于潜上前,扶起韩拓远道:“徒儿,射术之妙,一艺一心。若论箭艺,你已当世罕俦。与为师相比,亦不遑多让,然此不过射术之基。欲臻化境,须得艺心合一。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云雾不碍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刀斧加于颈而心不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古来神射之士,不唯有穿杨之技,亦必有处变不惊之心。如此,方为不射之射。”韩拓远听罢,大悟道:“弟子愚钝,打今起专心随师傅学艺,再不敢自夸了。”于潜捋髯颔首。

且说韩拓远从此心无旁骛,专心随于潜学艺。十载光阴,倏忽早过,不觉已是绍兴元年五月。于潜因年事已高,患病卧床,自感大限将至,便对韩拓远道:“远儿,人寿几何,去日苦多。为师大限将至,你自十八岁拜入老夫门下,如今已近而立。十年磨一剑,你已尽得老夫所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后行走天下,须要心怀家国,一身正气,莫辱师门。老夫一生收徒三人,除你之外,便是李宗汤、韦扬隐两个。如今你二师兄已故多年,大师兄自那年下山后,再无音讯,老夫甚是挂心。我死之后,你可将我葬于山中,不必守丧,下山自去做一番事业。老夫与你取个赛映登的诨号,若能寻得你大师兄下落,带他到我坟前相告。”说罢,咳喘不已。韩拓远流泪道:“师傅教诲,徒儿永铭肺腑。”当下服侍于潜安歇,依旧每日端汤送药,伺候起居。不上半月,于潜驾鹤西去,韩拓远哭得死去还魂,就遵师傅之意,将于潜葬于山中。

安葬恩师毕,韩拓远自思道:“这些年在山中随师修行,与世隔绝,不知卢伯伯等现在何处,却到那里去寻?”忽转念道:“那年与巧儿姊分手,他说随张履初先生去姬公山学医。或许还在山中,亦未可知,且先到他那里一看。”主意既定,便带了包裹弓箭,骑了于潜所留那匹踏燕驹,独自下山,投青州马陉镇姬公山来。彼时山东已是伪齐治下,韩拓远一路风尘仆仆,所过处但见哀鸿遍野,一派荒凉景象,不免心下惨然。却也理会不得,只顾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