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子弑父二刘附逆 弟辱兄双祝成仇

荡寇后志 都头郓哥 8266 字 7天前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祝永清听罢,晓得是秦万珠所吟,不觉动念。遂悄悄攀上墙头,待要偷看时,不料甫一探头,惊见秦万珠竟瞧向这边。当时四目相对,祝永清见秦万珠面上仍有泪痕,近前不得,退又不得,弄的个不知所以。秦万珠见了,只是盯着祝永清厮看。祝永清早已猜出七八分,当时慌忙下梯,逃回房中去了。

自那日始,祝永清再与兄嫂相见时,那秦万珠虽笑靥依旧,祝永清只觉与往日不同。欲试秦万珠时,或是祝万年在,或是身边有人,无从得手。祝永清情知急也无用,只得暗等机会。

光阴似箭,转眼正旦已过,已是二月出头。那日祝永清打探得明白,来寻祝万年道:“兄长,自那年你我随叔父进京,家中遭难,不觉已过八载。明日便是挑菜节,你我何不同去城中报恩寺,设祭烧香,以慰九原之灵。”祝万年道:“兄弟,这主意甚好。只是明日知府相公差我一件紧急公事,脱不开身,便由你嫂嫂代我去罢!”祝永清道:“既然恁地,只好如此。”脸上不乐,心中暗喜。当晚无话,各自歇了。

次日五更,祝万年离家,自去点卯,应承上官。祝永清起来,收拾车马,先使人去报恩寺报知。那秦万珠起来,浓妆艳饰,包了香盒,买了纸烛,祝永清早备下一乘暖轿。饭罢。祝永清骑马在前,后面跟着轿子并丫鬟雪柳、随从人等,一径望报恩寺里来。

却说那报恩寺方丈僧,正是当初趋奉李应,招致魏辅梁的。自祝永清到任后,打探明白,既往不咎。多曾入寺礼拜,送香火钱。那方丈恰似墙头草一般,与祝永清打得火热。那日接得祝永清之信,心中会意,早引僧众在寺门下伺候着。见祝永清引轿子到来,忙向前迎接。祝永清下马道:“甚是有劳方丈。”方丈连称不敢,与祝永清附耳低言一番,又道:“众僧都在水陆堂上,从五更起来诵经,专候将军来。”当下把祝永清、秦万珠引到水陆堂上,见已排起桌案,供起祝家庄祝朝奉并祝龙、祝虎、祝彪等一应眷属的神位。祝永清、秦万珠就那众僧礼佛声中,上前祭拜行礼。礼毕,请众僧自去吃斋,雪柳并随从相陪。方丈道:“二位施主此来正是时候,前些日一个施主从姑苏元和县来,带了上好大红袍,何不入内尝尝。”祝永清见秦万珠并不推阻,遂满口应承,一邀把这妇人引到禅房里深处。只见两个侍者早已捧出茶来,白雪锭器盏内,朱红托子,绝细好茶。吃罢放下盏子,方丈又道:“说来怕二位见笑,贫僧内阁里还藏有历代名家书画。二位都是斯文人,何不就请里面坐一坐。”

祝永清见秦万珠一笑,早已会意,遂又引到一个小小阁儿里。只见琴光黑漆春台,上有稀奇果子,异样菜蔬,并诸般素馔之物。小桌儿上焚一炉妙香,墙上挂着十二幅仕女图。方丈道:“二位且慢品,老朽出去看看众人如何了。”遂打个问讯,将门带上出去了。祝永清见了,早按耐不住,先劝了秦万珠几杯酒。秦万珠不胜酒力,已带三分醉,看那墙上画道:“这僧房内怎么尽是些仕女图?”祝永清听了,走到墙边,将墙上自鸣钟表钟摆用手一拉,只见那十二幅仕女图忽地变作十二幅春宫图。那妇人见了,吃了一惊,不觉羞红了脸,却只笑着把眼来看。祝永清见他这般模样,欲火更炽,再按捺不住,向前捧住那妇人,嘻嘻地笑着说道:“我把嫂嫂十分爱慕,这几年从不曾忘。嫂嫂苦处,小人尽知。若得嫂嫂怜爱,教我做甚么都肯,便是死也甘心!那妇人道:“你我乃是叔嫂,你真个不怕?”祝永清道:“若能为嫂嫂分忧,便弃了这身皮囊又如何。”当时抱住这妇人,向床前宽衣解带,共枕同欢。当日两个云雨一番,交战何止千百遭。那妇人不曾经这般快活,心满意足。又厮缠了半个时辰,方才起来。整理衣衫毕,两个同出,早见方丈等候,笑道:“二位品鉴完否,端的如何?”祝永清笑道:“妙哉快哉,真乃宝寺罗刹。”便唤了随从,同秦万珠回府。方丈僧鞠躬合掌而送。

自祝永清、秦万珠交易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但凡祝万年不在家时,秦万珠便借口寻佛手等学针线,日日与祝永清私会,众人尽知。却碍祝永清面皮,谁敢吐半个字,只把祝万年瞒得严严实实。

不觉已是靖康元年冬,金兵南下,东京被围甚急。那日祝万年接得刘广书信,告知天子准其移调旧日得力将弁,召祝氏兄弟前往大名府相会。祝万年寻祝永清商议,祝永清道:“哥哥,如今天下不太平。兖州乃山东要冲之地,我等不可擅离。况我等若都去勤王,一旦失利,无路可退。何不在此屯扎,静观形势。若刘总管等不利,我等也好相救。”祝万年见说,遂回了信,依旧留在兖州。

不料风云突变,不过数月,东京失陷,二帝北狩。祝氏兄弟闻知,都吃了一惊。后闻得康王赵构引兵马自东平府南下,已到济州。祝永清对祝万年道:“康王众望所归,早晚必为天子。我等可奉表劝进,成拥立之功。”祝万年称是。到了五月初一,正是祝永清生辰。康王果于应天府登基,封赏百官。便以祝万年掌兖州大权,祝永清为副。祝万年大喜,甚服乃弟先见之明。

俗语道:‘纸里包不住火。’那祝万年自掌兖州后,不唯诸事较前繁忙,身边耳目亦多。未过多时,祝永清、秦万珠之事,早有些风吹到祝万年耳中。祝万年口里不说,心却起疑。遂每日倍加留心,细观祝永清、秦万珠二人言行。也是合当有事,那日祝万年有事寻祝永清,径到书房。可巧祝永清出去,只佛手等相迎。祝万年转了一遭,猛见地上掉落一把犀角梳。细看时,心中大惊,原来那梳子正是那年成亲时送秦万珠之物。当下祝万年强忍怒气,暗忖道:“自古‘捉贼见赃,捉奸见双’。须得从长计议。”出了偏院,回到正宅。秦万珠见祝万年面色铁青,怎敢撩拨他。当日夫妻无言,吃罢晚饭,祝万年对秦万珠道:“明日我有事去都省一趟,约莫半月不在家。大小诸事,有劳贤妻照管。”秦万珠听得,恰似逢着大赦一般,点头应允。是夜,夫妻两个上床各睡,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祝万年起来。盥洗罢,吃过早饭,引随从出门。秦万珠一刻耐不得,祝万年前脚刚走,便匆忙打扮,后脚奔祝永清宅上来。祝永清闻信,亦心中欢喜。当日两个同入书房,缠绵缱绻,好不快乐。不料未及晌午,只见雪柳慌里慌张敲门道:“不好了,万年姑爷回来了!”原来祝、秦叔嫂私会时,为保万全,常派雪柳于宅门望风。当日祝万年杀了个回马枪,直奔祝永清宅上来。雪柳远远见了,情知不是势头,急急回书房报信。祝永清、秦万珠惊得手足无措,急奔到院中,顺梯子翻墙而过,寻匹马飞也似出逃。

当日祝万年一脚踹开宅门,雪柳见了,欲待上前拦阻。吃祝万年一巴掌,打得个满天星,昏晕在地。祝万年冲到祝永清书房,见二人衣衫尚在。转头看桌上时,见铺着一张宣纸,上写着一首词,墨尚未干,写道:

“风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祝万年见了,那股无名业火高举三千丈,焰腾腾地,按捺不住,破口大骂道:“狗男女,怎敢如此!”霍地抽出腰间宝剑,径奔各室,来寻二人。却撞着佛手、桂花、薄荷、玫瑰。那四个虽往日习学些武艺,却怎敌得过祝万年,况又正在气头上。当下吃祝万年一剑一个,尽数杀死。可叹温柔脂粉乡,顿作血染尸横场。祝万年既杀四人,奔到院中,见那雪柳方才爬起,向门外欲逃,祝万年骂道:“贱妮子,你助那淫 妇骗我,待逃到那里去!”大踏步赶上,一个斜切藕,心肺流了一地。

当日祝万年四处寻祝永清、秦万珠不见,转到正宅问时,方知二人已骑马逃走。祝万年咬牙切齿,提剑上马,直追二人。赶出十余里,远远望见祝永清、秦万珠共骑一马飞奔。祝万年不住声大骂“奸夫淫 妇休走!”二人回头见是祝万年,吓得魂飞魄散,拨马加鞭,落荒逃命。祝万年那里肯舍,狠命追赶。又赶过三五里,已到永安山地界。看看将近,忽见面前一座大岭阻住。祝永清、秦万珠顺着大路纵马上山,奔入树林,几个湾转不见了。祝万年再要追时,只见林繁路杂,已是追不上,又骂了好歇,只得懊恨而返。

且说祝万年自受这场惊后,郁气难消,卧病在床。终日长吁短叹,眠食俱损。过了数月,方略好些。那日正在宅中饮酒,忽闻报苟桓等来见。祝万年听了,又惊又喜。急披衣出迎,见是苟桓、真祥麟、栾廷玉、栾廷芳四人,不觉泪出,倒身便拜。苟桓等连忙扶起,当时都到宅内,彼此叙阔。苟桓等便将如何随刘广北行,如何于五马山抗金,突围后与刘广等失散,遍寻不着,只得来兖州等事一一说了,祝万年甚是吃惊。众人问起祝永清时,祝万年只是叹气,情知瞒不住,只得将祝、秦二人私奔之事说了。众人尽皆惊倒,栾廷芳听罢,大怒道:“这小畜生、泼贱人怎敢如此!”祝万年叹道:“事到如今,只好由他。如今金兵南侵,各处相继沦陷,不知诸位有何打算?”苟桓道:“自五马山失利,我等杀出重围,一路到这,正为此事而来。如今我等已有个计较,正要与你商议。”祝万年听了,忙问是何主意。不因这一问,有分较:患难之交,重兴昔年事业。后起之秀,初施新朝威风。正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毕竟不知苟桓等有何计较,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