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赎燕云宋廷迷旧梦 图南朝金邦败新盟

荡寇后志 都头郓哥 5973 字 2个月前

金人闻知此信,便遣使至宋,索赵良嗣所许粮二十万石。原来交割燕京时,金主曾索粮二十万石,赵良嗣迫于形势,只得应允。谭稹道:“二十万石不易致,兼宣抚司何尝有片纸嘡字许粮之文?”金使道:“去年四月,赵良嗣已许矣。”谭稹道:“赵良嗣一人之言,岂足为凭!”坚执不与。金使回报,金太宗大怒,令粘罕、斡离不分遣军马攻破朔、应、蔚等州,又攻陷飞狐、灵邱二县,绝交割山后之意。徽宗大怒,咎谭稹措置乖方,责授其顺昌军节度副使,致仕。以蔡攸领枢密院,代其任,自此蔡攸重复得势。那时节,徽宗自收山前六州后,便由河北、山东转粮以给燕山,以致民力疲困。朝廷不加抚恤,反重以盐额科敛。加之连岁凶荒,百姓大饥,以榆皮野菜为食,乃至自相啖食。饥民相率为盗,自是山东、河北群盗并起,渐成燎原之势。

再说金国一边,原来徽宗虽将燕京及山前六州赎回,然不过是金主完颜阿骨打念及海上之盟,不愿背约,因此勉强交割,非金人本意。初交割燕京时,粘罕欲只割涿、易二州,金主道:“海上之盟,不可忘也。异日汝等自图之。”及至金主病死,金太宗继位,遂大赦中外。正是:

龙绕旌竿兽满旗,翻营乍似雪山移。

中军一队三千骑,扫荡中原扩帝基。

适逢宋使往金国贺正旦,并以山后诸州请于金。金太宗新立,意欲许之。粘罕自云中回京,上奏金太宗道:“先帝初图宋协力攻辽,故许以燕地。宋人既盟之后,复请加币以求山西诸镇,先帝辞其币而复与之盟曰:‘无匿逋逃,无扰边民。’今宋数路招纳叛亡,累疏姓名索之而不肯遣。盟未期年,今已如此。万世守约,其可望乎!且西鄙未宁,割付山西诸郡,则诸军失屯据之所。将有经略,或难持久,请勿与之。”金太宗听罢,遂生悔意。斡离不亦奏道:“宋人不还户口,且闻治军燕山。若不先下手,恐为后患。”金太宗听罢,沉吟道:“南朝之兵,将堕兵骄。燕京一役,丑态毕现,实不堪一击。只是如今郭药师等归降南朝,为我国大患。况宋兵虽弱,然南朝地广,险阻甚多。我国新立,若贸然攻之,恐难速胜。”粘罕道:“郎主勿忧,前经交割燕京一事,足见其君臣软弱昏昧,南朝可图。大军若至,兵不必多,因粮就兵可也,南伐必胜。只是如今天祚尚在夹山,若不擒之,恐为南朝佐翼。须先擒天祚,再图南朝,方为上策。”金太宗道:“正是,先帝曾有拿阿适之言,只恨生前未曾擒之。今朕必生擒之,以告慰先帝。”

斡离不道:“如今萧干已死,残辽余众,可虑者,独耶律大石耳。此人文武全才,堪称对手。前番臣等曾将其生擒,不料为其逃脱,奔至天祚处。近闻天祚得耶律大石兵,及居古迪里部,又得玛克实之兵,自谓有天助,有回军燕云之意。耶律大石劝阻,天祚斥而不从。耶律大石遂自立为王,率铁骑三百宵遁,投西域去了,不知所踪。”金太宗笑道:“阿适昏昧愚蠢,自断臂膀,其必为朕所擒。尔等须小心把守,严防其奔窜宋夏两国,朕早盼捷音。”粘罕、斡离不等称是。金太宗又命有司拣阅善射勇健之士,以备南伐,不在话下。

看看已是宣和七年正月,那日金太宗正在行猎,忽闻天祚已擒,心中大喜。细问之,方知天祚驱鞑靼众三万余骑,乘粘罕归国,山后空虚之际,欲奔袭云中府,不料中完颜兀室埋伏,大败亏输。天祚南逃,完颜兀室遣完颜娄宿引铁骑,冒着大雪,蹑踪急追,于应州新城东六十里擒之。当时信使捧上天祚降书,金太宗看时,见上面写道:

“辽降臣耶律延禧谨伏斧钺,躬诣大金国俯伏待罪。臣闻人不患其勇,患其为暴也。伏念臣祖宗创二百年之基,承天统位,继子传孙,郊祀上帝,内外欢庆。岂意微臣骨寒命薄,无德可襃,不能当此!夙夜惶骇,罔知过咎,冒犯忌讳,若晓霜而遇烈日,扁舟而遭怒涛,众恶竞兴,谮辞蜂起,故兹惭德,激扬圣怒,转加兵师,忧惧之极,如坐桁杨。盖闻轵道之放,荷蒙矜恤;况若新安之叹,例受无辜。念汉皇之仁恩,诞敷濡泽;诮项羽之过恶,奚免终伤。臣所恳者,乞谐轵道之留,免效新安之祸,战慄之至,仰干圣聪,昧死谨言。”

金太宗笑道:“阿适亦有今日!”遂传旨,将天祚削封海滨王,置之东海隅。那大辽享国二百余年,至此终告灭亡。

金太宗既擒天祚,便有南下之意。适逢隆德府义胜军二千人叛降于金,告以宋朝虚实。又有易州常胜军首领韩民义怨恨守臣辛综,率五百余人归降粘罕,谏言道:“常胜军惟郭药师有南向心,如张令徽、刘舜臣之徒,皆心怀怨望。”金太宗便令一面各处措置兵马,一面依旧照常通使,羁縻南朝。然天下岂有不透风的墙,金军调度之事,早为宋朝侦知。燕京知府蔡靖连发一百七十余篇檄文告警,各处奏报如雪片也似飞报东京,皆言金人各路大军屯泊山后,意欲犯边。然徽宗置若罔闻,闭口不谈。故各处奏报如石沉大海,举朝上下,醉生梦死,浑然不觉。

那日已是暮冬时节,徽宗正在万岁山赏玩,筹备南郊祭祀之事。忽闻靴履响,脚步鸣,却见宰相白时中、李邦彦两个慌慌张张,汗流通体,近前奏道:“陛下,祸事了!金人败盟,一日攻破蓟州,总管杨腾蛟兵变身死!”徽宗闻言,并不惊愕,却授之以色,似乎不许声张的模样。反弄得白时中、李邦彦两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立在原地,呆若木鸡。正是:任凭掀天风浪起,稳坐太公钓鱼船。不知徽宗因何如此,端的有甚主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