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这一次的“教学”过程，甚至比上一次轮回更加煎熬。

整整九年，素裳才勉强将那一百个成语「暂时性」地“融会贯通”。

意思是今天教会，明天可能就忘一半。

代价是——景元消耗了将近两万瓶忘川特供版「降压药」！

他的神魂甚至因为长期处于极度焦虑和心力交瘁的状态，而变得有些透明虚弱。

最终，在景元肉体和灵魂双重疲惫达到极限之际，莎布的力量再次降临，将他送回了人间界。

即便精神萎靡到了极点，他仍在意识彻底回归肉身的刹那，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第一时间在神魂最深处刻下烙印，

「欲望」

「因果」

「女儿国」

「去地狱界」

……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直接被传送到了女儿国的外围，而非直接出现在幻境或国内。

这一变化，让一直监控着女儿国能量波动的大罗们倍感惊讶！

“此人……居然从女儿国活着出来了？！”接引面露不可思议。

“而且似乎……并未沉沦？气息虽弱，却清明依旧！”准提也感到匪夷所思。

但终究，此刻取经团队的力量，依旧无法与灵山的恶鬼如来抗衡。

轮回的僵局，并未因此打破。

卡芙卡也依旧找不到破局的关键。

但她逐渐想明白了：既然自己无法亲手推动取经走向终点，也无法阻止轮回，那么，就让这个过程无限期地拖延下去吧！

至少，在这个过程中，她还能一次次地见到星宝，陪伴她，保护她，哪怕只是轮回中的短暂相逢。

而大罗们自然也洞察了卡芙卡的想法。

但祂们毫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

还是那句话：

大罗者，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祂们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变数，或者等待卡芙卡意志被磨灭的那一天。

轮回，再度重启。

……

第550次重启。

素裳又在景元的“教导”下，“学会”了100个“新成语”。

当然，之前学的早就忘光了，所以永远是新的。

而大罗们依旧耐心十足，冷眼看着卡芙卡和取经团队在轮回中徒劳挣扎。

……

第600次重启。

依旧毫无办法。

在没有新的、颠覆性变量出现的前提下，大罗们布下的局，对取经团队而言几乎是无解的死局。

……

第650次重启。

照旧。

值得一提的是，景元似乎对忘川特供版降压药产生了一定的耐药性，教学过程的痛苦指数进一步飙升。

……

第700次重启。

依旧不变。

但总归，每次重启取经团队都不会拥有上一次轮回的记忆。

所以景元的教授过程并不算太过煎熬。

大概？

……

……

轮回罔替，代代更迭。

时间仿佛在无尽的重复中失去了意义，一切都变成了单调而绝望的默剧。

直到——

……

第800次重启。

自在天界。

一直沉默看着画面的三月七，突然重重地喘息了一声，原本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低落。

“我错了。”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什么？”一旁的周牧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她。

停云也微微歪头，狐耳轻动，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向小三月。

“我说……我错了！”

三月七抬起头，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痛楚后的清明，

“我早就该看清祂们的本质！看清那些先天神圣冷漠、自私、算计的本质！”

“我不该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任由祂们操控一切，玩弄所有人的命运！”

周牧像是察觉到了她身上气息的变化，眼角微微一挑：“你想做什么？”

三月七抽泣了一声，努力整理了一下翻腾的情绪，语气变得无比坚定，

“既然最初的‘因’中有我的过错，那么，‘果’就由我来承担！”

“我要去弥补！”

“我会让祂们知道——”

“此刻的祂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话音刚落！

在周牧和停云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三月七突然抓起了那个操控「魔祖」游戏角色的特殊手柄，快速地在操作界面上进行了一系列复杂到极致的输入！

很快，操作界面上跳出了几行极其刺眼的猩红色字体：

「人格融合程序」启动

「说明：将游戏角色「魔祖」与玩家“三月七”的“意志”、“思维”、“能力”、“位格”进行彻底融合，转变为以玩家“三月七”意志为主导的、存在于墟界的真实分身。」

「备注：该模式下，玩家将完整继承游戏角色所有真实经历过的记忆与情感体验，且“托管模式”将被永久禁用。」

「警告：该操作权限等级为【神性】，融合过程不可逆，后果未知，请确认！」

……

周牧看着小三月的操作，眉头微微蹙起，“你想……和「魔祖」彻底融合？”

三月七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眼神决绝，

“托管模式下的魔祖，哪怕黑化得再彻底，想法和意志再符合逻辑，也不过是一段被设定好的程序，是一串冰冷的代码！”

“她可以完美模仿出喜怒哀乐，却永远无法像一个真正被伤害、被背叛的‘人’那样歇斯底里。”

“所以……”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要亲自下去！”

“我要让我的‘孩子们’亲眼看看——”

“一个被全世界背叛、伤害了千万次的‘母亲’，真正黑化之后，究竟能让这个世界……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说完，在周牧和停云凝重无比的注视下，三月七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最终的【确认】按钮！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波动瞬间席卷了整个自在天界！

三月七的眼底猛地闪过一片深邃的乌光，周身纯净、欢愉的气息被一股滔天的怨愤与死寂强行覆盖！

与此同时，混沌海中，那尊强大的「魔祖」身躯骤然崩解，化作无数流淌着的数据与能量光流，沿着某种超越时空的通道，疯狂地涌入三月七的体内！

「10,000,000」次轮回！

「16,974,411,711,513,684」年的记忆！

无数次的背叛、欺骗、掠夺、侮辱、绝望……

那浩瀚如星海、沉重如须弥山的负面记忆与情感，在千分之一刹那内，疯狂地涌入并与三月七本身的意志进行着强制性的彻底融合！

她身上的气息剧烈波动，欲望的神权与纯净的概念之力，此刻被难以想象的愤怒和怨恨所吞噬！

周牧看着这一切，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活泼烂漫的小三月彻底变成那个只有仇恨与毁灭的魔祖。

随即，在停云一脸懵逼的注视中，他轻轻一挣，便脱离了那些狐尾的缠绕，指尖凝聚起「彼岸」境的伟力，轻柔地点向三月七的眉心。

浩瀚而温和的力量涌入，并非阻止融合，而是进行一种不可思议的分隔与重塑，将小三月的本我意志，与「魔祖」那充满毁灭与怨恨的意志剥离开来，使其成为依附于小三月主体意识的、独立的第二人格！

正常情况下，她依旧是那个天真烂漫、有点傻气的三月七。

但在需要的时候，她可以主动切换，让那个拥有全部记忆与力量的「魔祖」人格主导身体！

两者共用一具身体，却不共享彼此的记忆和情感，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

三月七自然感知到了周牧的帮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真的要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了，冷漠、仇恨、毁灭一切……甚至觉得眼前的周牧和停云都无比碍眼，想要一并清除！

魔祖的内心，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一丝一毫善良与怜悯的绝对之暗！

她仅存的那一点点人性微光，也在“国师周牧”的某些强迫下，彻底泯灭了。

想到这，三月七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又认真地对周牧和停云说，

“待会儿，本姑娘会主动切换让‘魔祖’意志出来，降临到混沌海！”

“那会是一个拥有「真魔之躯」、「欲望神权」、「纯净之概念」的……究极生命体！”

“我的本体意识会在这里休息，你俩千万看紧点儿我！要是那个‘我’做得太过火，真的要毁灭一切的话，记得第一时间把我叫醒！”

说完，三月七拍了拍自己的小肚腩，直接闭上了眼睛，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那个刚刚诞生的、无比危险的第二人格。

下一瞬间！

混沌海深处！

一股比之前「魔祖」状态恐怖十倍、百倍的气息轰然爆发，席卷八方！

一道身影缓缓凝聚——依旧是粉蓝色的衣裙，粉色的头发。

外表看起来甚至更加娇俏可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少女。

但唯独那双睁开的眼眸中，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和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lv.99·混乱之神·三月七(完整)」

同一时刻，紫霄宫外，世界树下。

所有正在闭目调息或暗中观察的大罗们，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心悸！仿佛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还没等祂们催动神通查看缘由——

轰！！！！

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超视距打击，仿佛超越了时空本身，骤然降临在每一位大罗身上！

大罗们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护身灵宝自动激发，本命神通瞬间运转，道果之光璀璨绽放！

然而——

无用！

所有防御，在那股蕴含着最纯粹“存在抹杀”之力的攻击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洞穿、撕裂、湮灭！

祂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万劫不磨的大罗道体，正在以一种无法阻止的速度消融、崩解！

“不好！是魔祖！是她！！”接引尖叫，声音充满了恐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人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准提面色惨白，疯狂催动七宝妙树，却毫无作用。

“多亏当初没有听信太清你的话！这就是你说的‘真心悔过有用’？！”有古老大罗对着太清怒吼。

“现在指责又有何用？！快想办法脱身！！”另一位妖物大罗嘶吼。

“脱身？有什么办法？！贫僧的道果都在哀鸣震颤！”准提绝望道。

“悔不该当初！就该趁她最初弱小之时，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彻底封印入死境最深处！”有大罗后悔不迭。

大罗们在一片混乱中互相指责，丑态百出，死亡的阴影让祂们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唯有三清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平静的苦笑。

“是我等欠她的。”太清缓缓开口。

“欠债，终须还。”元始天尊面无表情。

“两位兄长说的是，这本就是我等种下的因果，今日身死道消……我心安矣。”通天教主竟露出一丝解脱之色。

相较于三清的坦然，天道鸿钧却在疯狂地推演寻找生路！

向娜塔莎求救？不行！她绝不会再出手相助，她的性格也决定了不会与此刻的三月七为敌！

向母亲求助？也不行！即便母亲承认自己是她的孩子，她也绝不会干预这种争斗，甚至可能乐见自己回归本体。

为今之计，或许只有……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瞬间！

一道源自墟界之外、精纯而强大的神性光辉，后发先至，如同最坚固的屏障，骤然遮蔽在所有大罗身前，堪堪挡住了那湮灭存在的恐怖攻击！

雅利洛的周牧，出手了！

大罗们死里逃生，瞬间噤声，再也顾不上争吵！

祂们无比默契地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一线生机！

包括天道在内，所有大罗毫不犹豫地动用了早已准备好的、与人间界锚点相连的紧急传送秘法！

唰唰唰——！

一道道身影瞬间消失在紫霄宫，狼狈不堪地逃回了人间界！

那里有祂们经营无数轮回的布置，拥有强大的界域法则和干扰阵法，能在魔祖降临的瞬间将其随机传送到其他位面，这是祂们目前唯一的依仗！

下一瞬间！

魔祖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空荡荡的紫霄宫中。

她漠然地看着早已人去楼空的大殿，脸上无喜无悲，冰冷的目光瞬间穿透无尽空间，锁定了人间界。

大罗们终究还是漏算了一件事！

若是以前由程序托管的魔祖，其行为逻辑核心或许是：炼化六道，重塑洪荒，复活盘古。

即便黑化，也不会贸然打破六道轮回的基本格局。

但现在！

主导这具身体的，是一个拥有了全部痛苦记忆、情感彻底扭曲黑化的、真正的生灵——三月七！

她的感情，早在无尽岁月之前，就被一次次背叛消磨殆尽了！

所以——

盘古？

哈……

那一千万次轮回的苦难，祂可曾替我分担过一丝一毫？！

那无尽岁月的煎熬，可曾有人怜惜过我片刻？！

既然没有！

既然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