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两劫与神性

话音未落,取经团伙已是齐刷刷正襟危坐。

银角抬手轻挥,餐桌上青铜香炉腾起祥云状青烟,他的声音裹着氤氲香气缓缓道来,

“老君言——”

“修行非独在斩妖除魔,亦在观心自省。”

“真经不在灵山之巅,而在众生心间。”

“纵有万千磨难在前,若能守住本心,处处皆是修行道场。”

“若执念于取经历险,反倒失了大道真意。”

说罢,他亲自执起鎏金酒壶,玉盏斟满时琼浆泛起涟漪,

“老君还留下偈语——”

“泡影浮光皆道场,须弥芥子纳沧桑。”

“莫向虚空寻觉路,醒时方知梦无疆。”

“这莲花洞的一羹一炙,或许比十万八千里的奔波,更能见天地本相。”

话音刚落,他手中玉净瓶突然轻晃,澄澈清泉倾泻而出。

众人惊呼声中,水流却在触及青石地面的刹那化作雾霭。

银角望着消散的云烟轻笑,

“就如这酒水与雾霭。”

“你说是真,它转瞬即逝。”

“你说是幻,它却沁人心脾。”

“如是而已。”

言罢,他将杯中美酒饮尽,便再次坐回了座位。

星宝听了个一脸懵逼,完全不理解老君话语中的意思。

符玄柳眉紧蹙,眼中尽是茫然,显然也是啥都没听懂。

景元则面色凝重,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底透着困惑。

唯独镜流神色沉静,一如既往。

“替我谢过老君。”她轻声说道。

金角银角笑着点头。

半晌,

众人酒足饭饱,便提出了告辞。

两位童子也未挽留。

待脚步声彻底消散,银角忽然攥紧腰间玉净瓶,打破沉默,

“大兄,你可知老君那些偈语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金角摊手,“瓦达西又不是老君酱肚里的蛔虫,哪会知道祂在想什么。”

“祂让你做的动作和说的话,没准都是在装逼。”

银角:“……”

“罢了。”他摇头叹息,“我兄弟二人得老君庇护,已是幸事,求太多反而不美。”

金角拍了拍银角的脑袋,笑道,

“这才像话!”

“知道得越多,烦恼也就越多。”

“无知,就是福嘛!”

……

另一边,平顶山的月光还未褪尽,乌鸡国的夜色便裹挟着沉沉雾霭压来。

就见,

宫阙巍巍映暮埃,井沉冤魄雾徘徊。

三年大旱禾苗尽,万里枯河白骨哀。

殿上妖君披衮冕,阶前黎庶泣蒿莱。

西风不解人间苦,犹自吹云过旧台。

河畔前,

镜流看着眼前干涸的河床,忽地单膝蹲下,指尖抚过河床中歪斜的瓦罐。

那瓦罐表面密布着蛛网状的裂纹,罐口还残留着干涸的水渍。

星宝见状,有些疑惑地凑过来,“师父,是发现什么了吗?”

镜流的指尖突然顿住,指甲深深掐进瓦罐冰凉的陶土里。

半晌,她缓缓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脑海不受控制的翻涌起过去的记忆。

很久前,她在星间流浪之时,也在某些荒芜星球上见过这般场景。

沙砾漫过岩石,被风沙侵蚀的残垣断壁间,歪斜着破碎的容器。

那些星球的原住民蜷缩在废墟里,骨瘦如柴的手指紧紧攥着褪色的祈愿瓦罐,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永不落下的烈日。

孩童们将最后一点浑浊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倒入容器,期待着某个奇迹降临,可容器中的水却在眨眼间化作蒸汽消散。

她记得有位老者颤抖着将布满老茧的手覆在干裂的土地上,沙哑地呢喃着祈雨祷文,最终,却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倒在滚烫的沙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此刻,镜流抚过瓦罐上的裂纹,仿佛又触到了那些星球滚烫的沙尘,听见了绝望的呜咽。

符玄歪着头,目光在破碎的陶片间游移,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些破瓦罐,留在这里做什么?

景元伸手拾起一块陶片,眼底带着一丝沉重,

“此乃祈雨之物。”

“百姓将盛满清水的瓦罐置于河床,盼着能借天地感应唤来甘霖。”

他的声音轻的似在梦呓,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

“可惜,三年大旱,连这最后一丝祈愿,也随水流消逝了。”

符玄沉默了下来。

星宝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

两人都知晓乌鸡国这一难。

原著中,如来欲度化乌鸡国国王,便派文殊菩萨化为凡僧前去点化。

文殊言语相激,故意以傲慢之态试探,国王果然大怒,将其用枷锁捆住,浸在御水河中整整三日。

如来知晓后,令文殊座下青毛狮子下界,将国王推入御花园的八角琉璃井中,变作国王模样掌管朝政三年,以此作为对乌鸡国国王的惩戒。

可让两人没想到的是,这所谓的“惩戒”,竟让普通百姓连生存都变成了奢望。

半晌,

星宝嘲讽的刺了一句,“还真是恶鬼当道啊。”

景元摇头苦笑,“其实都一样,在大圣记忆中,原世界线亦是如此。”

这时,镜流突然站起身,挥手将这些陶罐收到随身空间。

随即转头看向符玄,问道,

“可会道门天罡神通?”

符玄心领神会,“真君传承中有两种祈雨之术。”

“一为道门神通,天降甘霖。”

“二为阐教传承,呼风唤雨。”

“都施展。”镜流言简意赅,又看向星宝和景元,

“随我进城,遇阻即杀。”

星宝和景元没有拒绝,快步跟上。

下一瞬,

符玄轻喝一声,法力化作游龙直冲天穹,云层在顷刻间翻涌凝聚。

真君传承的甘霖术引动天地水汽,细密雨丝率先落下。

紧接着,阐教呼风唤雨神通生效,狂风卷着乌云疾驰,惊雷炸响间,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不远处,村庄外。

骨瘦如柴的百姓先是僵在原地,浑浊的眼睛盯着从天而降的雨幕,干裂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直到第一滴雨水落在滚烫的脸颊,人群中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白发老妪跪在泥水中,双手捧起雨水仰头灌下,泪水混着雨水不停滑落。

衣衫褴褛的孩童在雨中又笑又跳,任由雨水冲刷着结痂的伤口。

精疲力竭的农夫瘫倒在湿润的田埂上,攥着浸透的泥土嚎啕大哭,仿佛要将三年来的绝望都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

取经团伙站在乌鸡国城门前,眺望着远处景象,神情都有些复杂。

“迟来的救赎……只能算是施舍吧……”符玄落寞的开口说道。

镜流看着雨中蒸腾的雾气,沉默良久。

方才来的路上,她们便查探清楚,除了城郊和边陲村庄外,城内皆是些魑魅魍魉、山野精怪,已无一人幸存。

若奎木狼情报无误,这般布置,应是在为恶鬼们降临铺路。

半晌,她将视线投向景元,改变了原先的想法,重重吐出一字,

“杀!”

景元没做犹豫,周身金光暴涨,神君法相拔地而起。

守城的妖兵还未举起兵器,便被铺天盖地的威压压得口吐鲜血,

“你们是谁?”

“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可知这是谁的地盘?”

伪装成百姓的邪祟们更是不堪,竟直接瘫倒在地,瞳孔里映着遮天蔽日的神君虚影,连颤抖都成了奢望。

景元立于虚空,对妖物的质问理都不理,直接向神君下达了命令。

“煌煌威灵,尊吾敕命!”

“——斩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