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我娘说华姨娘一辈子做妾,死后也进不了宗庙供后人祭奠,她自然盼望弄月小姐能被明媒正娶。所以刘府上下都在暗骂弄月小姐不识抬举。说什么梅家这样的衣冠世家,一个庶女嫁过去给嫡次子当正妻,也算是高嫁了。以后可未必还能有这样条件的好人家看得上她。不过啊,对老爷和主母来说,无论是耕云小姐还是弄月小姐嫁去梅家,都是一样的。如今白让耕云小姐捡了个好婚事,殷姨娘自然欢喜,华姨娘也自然不甘。”
我替弄月默默垂气,“也不知她现如今做的决定,将来会悔恨还是会庆幸?”
杜欢姑姑端来一碗红豆糯米汤,恰好听完了方才花囍的话,便苦涩接话道,“看眼前菡萏待放,多娇丽可爱,可花开不过百日,迟早憔悴。虽不想承认,但这重男轻女的世道,女子就如待价而沽的鲜花,稍有风鬟霜鬓之势,境遇便会等而下之。”
这碗汤里的红豆早被文火焖得酥烂。配上白砂糖和软糯的团子,口感又甜又绵。我连尝了好几口,才豁然笑道,“可人啊总是这样,不自己按着心意尝试一次,就会永远活在‘如果当初’的假想中。就算弄月嫁给了梅承瀛,以后也难不保天天质问自己当初为什么就轻易妥协的嫁了。”
杜欢姑姑附和了几句,又见我胃口好,碗很快见底了。她才满意的端着托盘退下。
我忽然扬起眸子,手掬一捧月光,心想,今夜这样好的月色,堪比中秋了。花囍看杜欢姑姑走了,才敢接着道,“前些天老爷过寿,恰好云游四海的老御医扁百龄回京了,来了府上做客。听闻清慰少爷至今无子,而您却生下皇子,便私下里悄悄为少爷仔细问诊了一番。老御医确诊的结论便是——当初不能怪您不孕,要怪只能怪少爷不育。”
虽然早在去年怀孕时就听现任御医扁樱君说过类似的猜测,但如今诊断确凿,还是不免惊讶。“那可有医治良方?”
“扁大夫行医六十年,医术深厚而精湛,传说还有让人起死回骸的本事呢。想来早给少爷配好衍宗药方了,但要想根治总需时日和耐心。听说早在好几个月前,胡云瑢胡姨娘就常去红螺寺拜送子观音,求子药也没少吃。”
“也是难为她了。”我对胡云瑢无喜,顾念着刘清慰,便暂且无主动害她之心。可如今还是会为她的白用功而感到快意。虽刘清慰与我早没了瓜葛,但当初胡云瑢在我还是刘家长媳时使得下作手段和歪心思,却仍叫我恶心不爽。尤其,她偏偏还总摆着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样。
“胡姨娘的病反反复复,没得根治。吃了续命药不够,还要强灌求子汤给自己喝。宅子里的嬷嬷们都说她不像是个命长的。清慰少爷难免还要再娶个填房。”
难怪跟我说话时那么畅所欲言,不掩丝毫。原来是知道自己命难久矣?
说到胡云瑢,我便想起了她的姑姑朱胡氏。当初我求翁斐禁足我两个月,恰逢朱胡氏来刘府塞人。那时她可没少编排我啊。说我虚荣慕势,博眼球,好卖弄,才在御前失仪。还说什么京中贵女皆以我为耻,王孙公卿皆以我为笑柄,她要是我她会臊得永世不出门呵,我如今我如愿登高位,初尝权利的滋味,不如先拿她开刀,练习练习“挟势弄权”的功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