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到站在旁边的林松楠和夏吟:“你们别站在这里了,你们爸妈来接你们了吗?快去校门口找爸妈。”
大概是尖叫声吸引了门口的人,穿着制服的保安和周叔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周叔看到他们愣在原地,立刻将他们二人拉远了些。
周叔将他们转了两圈,检查他们有没有受伤:“你们两个没事吧?”
周叔伸手在他们面前挥了挥,可是他们两个的目光,都放在面前的那摊血泊中。
此时,教学楼里跌跌撞撞着跑出一个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藏青色外套的中年男子,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倒在血泊的中的孩子。
他跪在孩子身边放声大哭。
保安则是不知道从何处找出了运动会时插在学校里的大幅的粉色彩旗,阻隔了他们的视线。
他们的眼前被粉色糊了眼,隔着彩旗,能看到是隐隐约约的人影。
救护车和警车拉着警报拉到他们的面前。
身穿白色衣服的救护人员和身穿蓝色警服的人员在他们面前不停地晃动。
不多久,林松楠和夏吟的父母也赶到了现场。
和周叔一样,他们也最先确认了一遍他们有没有受伤,跟着警方一起到了医院,替他们做了检查。
有一位女警找到坐在诊室的他们,蹲下身子轻声问了他们看到的情况。
全程都是林松楠在回答,夏吟也只是对林松楠的话做出反应,对于女警的问题给出的回答是点头摇头。
当他们从医院被各自的父母带回家,那是他们童年时期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之后就是长久的分离。
在这十几年中,二人天各一方。
夏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十分恐惧上学,不得已休学了整整一年,她接受了一年心理医生的治疗才逐渐好转。
但在这一年中,父母也为她请了家教,也让她顺利地赶上了学校里的课业进度。
因此,她重新回到学校,就算是转学,她也和以前的一些同学在同一个班级。
只是大家对她流露出来的态度是唯恐避之不及,更是不会谈论当年的坠楼事件。
所有人都用那件事来代替坠楼事件。
好在田梨和梁宆及时帮她适应了当时的新环境。
而她也有一次偷听到父母谈话,她才知道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林松楠的班主任和那个坠楼的男生是父子关系。
出事的那段时间,班主任的妻子正在和他谈离婚的事情,那位班主任的情绪一度起伏不定。
她和林松楠看到那个男生向父亲下跪,就是因为那个男生没有考好父亲担任教学的数学科目。
但他并没有考得很差,只是考了第二名。
对班主任来说,却像是天崩地裂一样,一心培养的儿子却在一场简单的考试中出现了失误,让他不能容忍。
他让儿子跪下道歉反省,并让儿子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考第二名。
这就是夏吟和林松楠看到的场景。
在他们离开之后,似乎那位男生看到了门口有人影闪过,他对着父亲说能不能不在学校里这样对他,万一有人经过,对他们影响都不好。
父亲却觉得儿子是在找借口,拿着三角尺狠狠地打了他几下。
儿子突然间就冲出了教室,跑上了天台,在天台围栏前对他爸说要跳下去。
当班主任这么多年,父亲见多了不听话的学生,就拿着三角尺继续打他儿子。
他当时还固执地认为孩子是不打不成器。
儿子拼命挣扎,在二人的推搡间,儿子失足坠楼。
那一瞬间,就被夏吟和林松楠亲眼目睹。
在从父母偷听到整件事的全貌之后,夏吟那一晚做了整晚的噩梦,她经历过的那一切就像是按下了循环播放键,在她脑中重复播放。
第二天她甚至发起了高烧,父母都以为她两三天就能退烧,她却生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病。
这起坠楼事件,被夏吟装进了一个密封袋保存了很久。
直到她开始画画,又被重新拿了出来。
她原以为已经褪色的回忆,始终无比的清晰。
那天的颜色、声音、气味,还有嘴里泛出的苦涩,又一次围绕着她。
她在家里住了三个星期,才勉强地将所有的内容都画了出来。
期间,潘雯和夏商有想过进来陪她,都被她赶了出去。
田梨和梁宆也来过好几次,说想看看她画画的进展,全都被她拒之门外。
夏吟画下最后一笔,她回看着所有的内容,放弃了想给漫画上色的想法,她发现这个故事的基调是灰色、黑色和白色,就干脆保留了草稿的原样。
除了第一幅画用了鲜艳的红色,其他画就是最普通的白底黑线。
当夏吟拿着从打印机里出来的厚厚的漫画稿,她发现她的心情平静了很多。
她这三个星期,不断回想起这件事,这件事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这或许也是某种脱敏治疗。
她将稿子放在桌上理了理,想要将稿子整理整齐。
手指上却传来了一丝轻微的痛意。
新的纸张太过锋利,在她的手上划出了一道口子,渗出了鲜血。
她下楼找出了医药箱中酒精棉球摁在了伤口处,立刻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新的伤口又出现了。
她在想如果当年他们冲进教室会怎么样,如果他们在就近的楼层找到了一位老师去看看情况。
那场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坠楼的冲击掩盖住了其他一切的想法。
她如今才敢正视她经历的一切。
当她拿着她的画稿走进了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邓医生也有些惊讶。
邓医生边看边说:“你画得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