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望到庭院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坐于树下,仰望着头顶霞光灿灿,脖颈上的一道触目惊人的疤痕,刺入她眼中。
她呼吸一窒,脚底如同被灌注般,一步也迈不动,只能任由泪珠大颗大颗掉落。
她再也憋不住,泣不成声。
“母后。”
程丽华眯着眼沿着声源处望去,她没敢认如今眼前的正是她一直牵挂的女儿。直至泪水充溢在眼眶,她才意识到,这真的是她的女儿,不是那些午夜梦回之际,她做的那些隔世经年的梦。
姜若鸢冲过去,猛地扑入母亲的怀中,在她的怀抱中,终于可以不再掩饰心中的苦楚,放肆地大哭起来。
程丽华痛心伤臆,紧紧抱着她,母女俩抱头痛哭着。
哭了好久,姜若鸢身上也逐渐失了力气,她抽泣着从母亲怀中出身,望着母亲往日雍容华贵如今却如同衰老了许多岁。
姜若鸢心脏如同被攥紧了,喉中一涩,险些又要落下泪来。她生生逼住了泪意,强撑着露出笑容来,问道:“母后是怎么会在此处的?”
程丽华温蔼地望着她,轻柔地为她拂去脸颊上的泪珠,“是陛下带我来的此处。”
她缓缓说道:“那日城破,千军万马进了宫城。我身为晋国人,绝不会屈人膝下,所以自刎只求一死。可没想到,被陛下救了。这些时日一直昏迷着,也是前几日我才恢复意识,才知道你们姐弟如今的处境。”
“是陛下救的母后?”姜若鸢不禁发问。
“是。他念在我与他阿娘少时的情分上,救了我的性命。”程丽华盯着姜若鸢的眼睛,握住她的手说着,“母后曾经也怨过,恨过,可是若是比起来,我更恨的是你的父皇。他骄奢淫逸,把王朝搞得一团糟。这样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姜若鸢没出声,静静望着她。
“鸢儿,我只是担心你和璇儿,怕你们的身份会连累了你们。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没想到还能见到,母后已经很开心了。”说着,她又落下泪来。
她笑着拭去,说道:“不说这些了,璇儿呢?怎没同你一起过来?”
姜若鸢心绪复杂,终是没告诉她姜璇如今下落不明的事实,随便扯了一慌说他这几日受了风寒,在宫中养着。
程丽华点点头,看着并没有起疑。
“母后,你似乎很信任他?”姜若鸢没忍住,问道。
“是很久的事情了,那时你还小,想必记不得了。当时他们一家还留在长安,他的母亲杨氏本是燕国送来和亲的公主,我同她兴趣相投,倒是颇为合得来,故而她常会带着当时年幼的陛下进宫来玩。”
“是你父皇太过多疑,竟连自己的亲生兄弟都不放过,逼得这么好的孩子走投无路,只好去投奔燕国。纵然世人都说他暴虐妄行,可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他不会连累旁人的。”
姜若鸢垂下眼眸,轻声道:“可我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许久没等到程丽华回应,她抬起眼帘,犹豫地唤了一声母后。
程丽华望着姜若鸢的目光愈加复杂,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终于她长舒一口气,轻拍着她的手,说道:“你也大了,有些事母后不该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