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咳咳……刀没有用!”除非直接扎下去,但是同理与开枪,之间冲着喉咙扎下去,简云台也活不了。他已经有些天旋地转了,视野时而发黑,时而惨白,一片朦朦胧胧之中,他看见了身前悬挂着的红灯笼。
红灯笼在冷风中摇曳,嗖嗖着抖落了一丝灰尘,星星点点的黑尘探入了白雾。
消失不见。
微生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背上青紫的血管已经有些凸出,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极其显眼。他的面色已然全部沉下来,课堂内的窗帘无风自动,走廊外的神龛士兵们频频投过来惊异又胆寒的视线。
“用火。”
微生律厉色说。
简云台连匕首都来不及收,手指一松放开匕首,任由匕首落地。他取出了打火机,这是他原本预备用来点蜡烛的,谁知道这时候却派上了用场。
一丝微弱的火苗从打火机口涌出,简云台将打火机凑近脖颈,很快下颚也感觉到了火烧感,这下子肯定烧到了他的脸。但简云台也顾不得许多了,趁着现在神智还算清明,他咬牙将打火机直接挪到了下巴下。
又高高昂起头,勉强避开火苗。
火苗确实起了一些作用,捆住他的藤蔓变得松弛,不至于再向刚刚那般凶悍。简云台张口吸了一口气,那种让心跳加速的浓烈窒息感总算是褪去了。
妈的,这个沃霞玲!
简云台在心里恶狠狠记上一笔。
藤蔓依旧不肯退,就这么硬生生扛着火烧。简云台被高高吊起,用力抠着脖颈上的禁锢——跟镶嵌上去的一样,抠都抠不动。
就这么僵持了五分钟左右。
过程中,简云台只是被吊着,倒没有怎么难受。可远在神龛之中的教师以及士兵等人,却已经焦虑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所有人都退到了走廊,不敢进教室,曹妍妍忧心忡忡看着走廊里的玻璃窗户。
有士兵焦忙赶来,“发生什么了?!”
教师惊恐说:“不知道啊,突然就这样了。”
曹妍妍猛地揪住那士兵的手笔,满脸复杂问:“是不是陈伯平那边出事了?”
士兵摇头,面色难看答:“听说简云台他们被卷进了白河城,其他人现在进不去。”
曹妍妍:“……”她转头看向教室里的微生律,又低头看向仪表盘。
眼前猛地一黑。
她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微生律之前在联盟中几次精神阈值波动,究竟是怎么回事——肯定都和简云台有关系啊!
教室中的微生律沉默两秒,突然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迈动长腿往外走。
走廊众人纷纷惊恐,迟疑不定。
这是要去哪儿?!
他的足尖突然顿住,传感器里传来简云台的声音,“你有没有听见铃铛响声?”
微生律:“听见了。”
叮铃铃——
叮铃铃——
这声音像是清脆的风铃声,又像是古钟被撞响,让人灵台猛地一清。藤蔓似乎是畏惧着这声音,在铃铛响起的下一瞬间,它瞬间撤离,比被枪打中“跑”得都要快。
它为什么会“跑”?
难道是在害怕着什么东西吗……
如此说来,现在的异常现象应当和沃霞玲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藤蔓也在“怕”。
简云台从半空中落下,脚尖先着地,随即单膝跪地谨慎看着周围。
“徐晴晴!”简云台又叫了一声“鱼星草”,那两人依旧坐在原地,笑着谈论着什么。
没有回应。
沃霞玲的幻象还没有结束?
简云台眉宇微微皱起,伸手按住了脖颈上的血口,潦草地止住血。
铃声不知道是从哪里传过来的,似乎四面八方都有环绕。不多时,巷道尽头又有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
这景象实在是有些诡异,简云台心底隐隐发毛,好在传感器里响起微生律的声音,霎时间驱散了这种毛骨悚然之感。
“我去找你。”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片洁白的羽毛,从耳朵里柔柔抚过。
无形之中,让简云台心定了下来。
简云台看着脚步声的方向,说:“别来。”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接过传感器了,他这边遇险,微生律那边也会徒增担忧。
若是这人真的来了白河城,想必联盟与神龛都会大动荡,教父也不会放过这人。
他不想让微生律为自己担心,便开玩笑说:“现在这里我还能应付,等真应付不了的时候,我自然会找你帮忙。不过到时候我让你来,你就会来吗?”
微生律毫不犹豫:“当然。”
简云台:“那我不让你来,你可不能自己偷偷过来啊。”
微生律静默片刻,“……好。”
简云台便扬眉笑了,“你看你,这就是嘴笨的坏处了。被我绕进来了吧?”这时候,那脚步声已经变得极近,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渐入眼帘,简云台转头一看,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连带着瞳孔都剧烈震动。
嗒嗒——
嗒嗒——
女人在他的眼前站定。
这是一张简云台极其陌生,而又隐隐熟悉的面容,如同油墨一般的长发披在肩头,显得有些杂乱。女人的脸上有不少灰尘,一直在惊慌失措地回头看,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人的追捕,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是简瑞芝,简云台的生母。
“……”简云台面色复杂,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一下子就想起了鱼星草方才说过的话——我的舅爷就曾经在白雾中看见过我过世的舅妈,他说当时听见了铃铛响声。
迎鬼节,铃铛响声。
旧人旧事重现在眼前。
难道他的生母曾经来过白河城?
简云台视线微微下移,定在了简瑞芝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十九年前,简瑞芝挺着孕肚,孤身一身逃亡到白河城,艰难躲避着敌人的追杀。十九年后,简云台在白河城中遇险,是生母这道残留在人间的虚影,无意间救了他一命。
叮铃铃——
叮铃铃——
铃声再一次响起。
原来那些泛黄老照片中的母亲,动起来是这般的模样——容貌秀美而大气,眉眼与简云台似乎有些相似,却比简云台要柔和许多,微微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时,她笑眼中的那丝无奈显得无比的真实。
隔着茫茫的白雾,隔了十九年的风霜苦难与岁月沧桑,简云台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悄悄泛起了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