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仰头,望着那片燃烧的天际线,海风吹乱了他利落的短发,衬衫被风鼓荡。
这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刚刚才冷酷碾碎了一个挑衅者的男人,此刻的背影,在漫天金红的映衬下,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
沉重?
孤寂?
还是一种身处巅峰、俯瞰众生却无人能懂的疲惫?
林清浅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
不知为何,她仿佛看到了程默!
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巨大的悲伤、冰冷的恐惧、荒谬的悸动、还有此刻这背影带来的、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孤寂感。
无数种激烈冲突的情绪在她心里疯狂地搅拌、撕扯,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她想起了那方冰冷的方巾。
想起了他生硬说出的丑死了。
想起了他塞过方巾后,那仓促得近乎狼狈的逃离。
还有刚才,他碾碎陈墨时,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漠然和厌倦?
他到底是谁?
是冷酷无情的猎手?
是掌控一切的君王?
还是一个背负着沉重秘密、同样在孤独中挣扎的灵魂?
为什么那张脸那偶尔流露的、转瞬即逝的复杂会和程默如此相似?
这究竟是命运的残酷玩笑,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更深层次的关联?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为程默而流的悲痛,而是混杂了太多太多无法厘清、无法承受的情绪的洪流。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咸涩的泪水滑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紧抓着栏杆的手背上,滚烫。
就在这情绪彻底决堤、濒临崩溃的边缘。
那个凭栏而立的背影,动了。
张杭缓缓转过身。
夕阳的光线从他身后射来,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而耀眼的光晕,让他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朝她走来。
皮鞋踩在柚木甲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清浅摇摇欲坠的心尖上。
他在她面前停下。
距离很近,近到林清浅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淡淡烟草的气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瞬间将她包裹。
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她被迫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他的脸上,似乎没有了之前的玩世不恭,也没有了碾碎陈墨时的冰冷。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夕阳的逆光下,显得异常幽暗复杂,里面翻涌着林清浅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被淹没在深潭里的复杂?
因为张杭觉得,眼前的这个美人。
真的是个好女孩儿!
自己对付她的手段,太不是个东西了!
于是,张杭心中决定了......一件事。
他看了她几秒,目光扫过她满脸的泪痕和红肿的眼睛。
林清浅以为会听到嘲讽,会看到嫌恶。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冰冷言语并未落下。
一只温热而带着薄茧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有些生硬地握住了她紧抓着冰冷栏杆、几乎冻僵的手腕!
那滚烫的温度,与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瞬间灼烧了她的皮肤!
林清浅猛地睁开泪眼,惊愕地看向他。
张杭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她身后翻涌的海浪上,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仿佛在忍受某种不耐。
但他握住她手腕的动作,却没有松开,反而带着一种强势的、近乎宣告的意味,将她冰凉的手从栏杆上扯离。
紧接着,在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反应之际,张杭的另一只手臂已经环过了她的腰背!
那动作并非温柔,反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有些粗暴的强势,将她整个人猛地拉向自己!
“啊!”
林清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便重重撞进了一个坚硬而滚烫的胸膛!
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和那独特的冷冽味道。
她被迫仰起头,泪眼朦胧中,只看到张杭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没有低头看她。
但那只环在她腰后的手臂,却收得极紧,带着一种近乎禁锢的力量,将她牢牢地锁在了怀里。
那力量强大到让她无法挣脱,也奇异地驱散了她身体里那刺骨的冰冷。
一种混合着恐惧、茫然、屈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病态安全感的复杂情绪,瞬间席卷了她。
然后,她感觉到一个温热的、带着同样灼热气息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落在了她沾满泪水的嘴唇上。
那触感,滚烫而短暂,带着一种奇异的、与程默截然不同的掠夺意味,却又诡异地穿透了她所有混乱的思绪和坚固的心防。
林清浅的身体骤然僵直!
大脑在那一刻彻底宕机!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悲伤和恐惧,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强势的拥抱和吻之下,如同被海啸席卷的沙堡,瞬间土崩瓦解!
程默的脸!
张杭的脸!
冰冷的游艇!
燃烧的夕阳!
陈墨的哭嚎,黄钰彗的低语,那方冰冷的方巾,生硬的那句‘丑死了’,那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丑!
还有此刻这滚烫的怀抱和额头上灼热的烙印。
所有的画面和情绪疯狂地旋转、坍缩、最终轰然爆炸!
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布偶,彻底放弃了抵抗。
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张杭那坚硬而滚烫的怀抱里,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白色亚麻衬衫。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虚感,混合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绝望沉沦,彻底淹没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闭上了眼睛,将脸深深埋进那带着冷冽气息和滚烫体温的胸膛,放任自己被这危险的旋涡彻底吞噬。
林清浅不知道,怎么来到的房间。
她很茫然,麻木,体会着许多人生中的第一次!
次日。
林清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当她睁开眼,意识如同沉在温暖粘稠的深海里,模糊而沉重。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奢华顶棚,繁复的水晶吊灯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冰冷的光。
身下是触感如云朵般柔软却陌生的床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昂贵的木质香氛气息,
混合着一丝属于男人的、极具侵略性的冷冽味道。
昨夜混乱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
燃烧的海天,冰冷的甲板,绝望的哭嚎,强势的拥抱,那一吻,还有那将她彻底淹没的、带着掠夺意味的粗鲁!
以及之后在巨大游艇某个极致奢华的套房内,更进一步的、无法抗拒的沉沦
她被抬起的腿,她的声音,她的一切,在昨晚,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这个男人!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自我厌弃让她瞬间蜷缩起来,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枕头。
身体深处隐秘的酸痛,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更迭的残酷事实。
她的初夜竟然是在那样绝望混乱的背景下,给了那样一个冷酷、强势、视规则如无物的二世祖?
程默温暖的笑容在脑海中闪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很快又被昨夜那滚烫的怀抱、那不容抗拒的力道、以及那种被彻底填满、甚至摧毁的奇异感觉所覆盖。
这让她更加恐慌,仿佛背叛了最纯净的过往。
“醒了?”
低沉微哑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林清浅身体一僵,像受惊的兔子般抬起头。
张杭穿着深灰色丝质睡袍,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望着外面晨光中的岗口。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姿态随意放松。
他手里端着一杯清水,晨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与昨夜那个冷酷碾碎陈墨、又强势将她拖入情欲漩涡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
“饿不饿?”
林清浅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前的薄被,仿佛那是最后的遮羞布。
张杭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她苍白脆弱、带着惊惶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交割完毕、尚需观察表现的物品。
他踱步到床边,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洗漱一下,出来吃东西。”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卧室,留下满室冰冷的奢华和她剧烈的心跳。
当林清浅洗漱完毕,换上自己昨天的连衣裙,有些褶皱,让她更加不自在,小心翼翼地走出卧室,张杭已经坐在餐厅,优雅地吃着精致的早餐。
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完美的休闲装,整个人恢复了那种矜贵疏离的气场。
“坐。”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对面的位置。
早餐很丰盛,中西合璧,但林清浅食不知味。
她小口喝着牛奶,眼神低垂,不敢看他。
“多吃点。”
张杭忽然开口,用公筷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放在她面前的小碟里:
“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照看好自己的身体,该吃吃,该喝喝。”
我的人三个字像烙印,烫得林清浅指尖一颤。
她默默夹起虾饺,机械地送入口中,味同嚼蜡。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所有权,似乎在一夜之间,被这个男人理所当然地宣告了。
饭后,两人离开了童话号,在码头,张杭拿起一把造型夸张的钥匙:
“送你回学校。”
林清浅以为会是昨晚那辆宾利。
然而,是那辆通体如深海般幽蓝的布加迪威龙。
“上车。”
张杭拉开车门,低沉如野兽咆哮的引擎启动声在车库里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麻。
林清浅几乎是屏着呼吸坐进那低矮得如同贴地飞行器的驾驶舱。
昂贵的真皮包裹着她,巨大的推背感在张杭轻点油门时便汹涌而至,将她死死按在椅背上。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光。
这辆车,就像它的主人一样,霸道、张扬、不容忽视,行驶在清晨略显拥堵的城市道路上,引来无数惊愕、艳羡甚至嫉妒的目光。
车子最终停在了离林清浅上课的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
即便如此,那震撼的引擎声浪和炫目的车漆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视线。
“去吧。”
张杭侧过脸,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林清浅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头也不敢回,快步走向教学楼。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以及周围同学投来的探究眼神。
布加迪的轰鸣渐渐远去,但那巨大的存在感和张杭那句我的人,却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课堂上,教授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林清浅摊开书本,目光却空洞地落在纸页上。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飞:
昨天晚上,他俯身时冷冽的气息,他指尖滚烫的触感,他低沉的命令,还有自己那完全失控的、让她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钻地缝的声音。
那些声音冲破了程默去世后长久笼罩她的悲伤浓雾,用一种更激烈、更羞耻的方式占据了她的感官。
程默是温柔的春风,是分享音乐时眼里的光。
张杭是凛冽的寒流,是掌控一切的霸道。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会如此荒谬?
让她在失去最纯净的爱后,一头撞进最危险的漩涡?
当张杭碾碎陈墨时的冷酷无情,与今早递过水杯、夹来虾饺,虽然带着命令口吻的这种行为,形成诡异的割裂感。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仅仅是个挥霍无度、玩弄感情的顶级二代吗?
上课期间,林清浅还能感受到身体深处残留的酸胀感,座椅摩擦带来的触感,都在无声地提醒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一种隐秘的、连她自己都唾弃的悸动,在羞耻的废墟下悄然滋生。
她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无法否认它的存在。
那是一种被彻底征服后,身体本能的烙印。
她烦躁地翻了一页书,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划拉着。
旁边的同学碰了碰她:
“清浅,你怎么了?脸好红,不舒服吗?”
林清浅猛地回神,慌乱地摇头,耳根却更烫了。
上午课结束后。
林清浅和舍友简单的在食堂吃了午餐。
下午没课,林清浅习惯性地去了图书馆,想用书海的宁静来平复混乱的心绪。
她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摊开一本专业书,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刚看了没几页,一道颀长的身影在她对面坐下。
林清浅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是张杭。
他换了一身更休闲的打扮,简单的黑色T恤,深色长裤,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干净的少年气。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是那本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
林清浅愕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