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浅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透过婆娑的泪光,看到那辆通体漆黑、线条如暗夜凶兽般的顶级超跑,正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稳稳地停在了离她几步之遥的路边。
剪刀门如同巨兽的翅膀向上扬起,张杭迈步下车。
他今天穿着一件裁剪极佳的深灰色丝绒休闲西装,里面是简单的黑色T恤,领口随意地敞开,露出一点锁骨,下身是同色系的修身长裤,衬得身形挺拔而修长。
阳光落在他身上,与这辆价值数千万的钢铁怪兽交相辉映,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许多远处的目光,纷纷汇聚过来。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林清浅熟悉的、仿佛刻上去的玩世不恭,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他关上车门,目光随意地扫过广场上被布加迪吸引的人群,然后,才像刚发现蜷缩在树下的她,视线定格。
林清浅狼狈到了极点。
头发被汗水和泪水黏在脸颊和脖颈上,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泪痕交错,昂贵的连衣裙下摆沾满了灰尘。
她像个被遗弃在街角的破旧娃娃,与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男人,与那辆象征无上财富的座驾,形成了最残酷、最讽刺的对比。
张杭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迈着长腿,一步步走近。
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清浅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林清浅完全笼罩其中。
那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连哭泣都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他看了她几秒,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刻薄的话。
林清浅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那熟悉的、带着冰碴的嘲讽将她彻底击碎。
然而,预想中的羞辱并没有落下。
她只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吹散的叹息。
“唉......”
紧接着,一个带着独特冷冽气息的物体被有些粗鲁地塞进了她死死攥着裙角的手里。
林清浅愕然睁开泪眼。
手里是一方质地异常柔软细腻的纯白方巾。
方巾的一角,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一个低调而繁复的徽记。
那是魔都最顶级、最私密的会员制俱乐部的Logo,象征着难以想象的财富与地位。
这方巾本身,恐怕就价值不菲。
她猛地抬头,看向张杭。
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眉头甚至拧得更紧了些,眼神深处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不耐烦?
是嫌弃?
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措和烦躁?
那眼神快得如同错觉,瞬间便被惯有的冷漠覆盖。
“别哭了。”
他的声音响起,语调依旧是那种生硬的、带着命令式的口吻,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粗鲁:
“丑死了。”
话音未落,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处理了一件极其麻烦又令人厌烦的小事,猛地转过身,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向那辆漆黑的布加迪。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逃离的仓促?
这一刻。
张杭没有按照陈博士的提醒和剧本。
因为看着林清浅哭花的脸。
确实让他心思繁杂。
剪刀门落下,将那耀眼的身影隔绝。
低沉狂暴的引擎声再次咆哮起来,布加迪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瞬间驶离,只留下轮胎摩擦地面散发的淡淡焦糊味,以及广场上尚未散去的、震惊而好奇的目光。
林清浅呆呆地坐在滚烫的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方残留着他指尖温度、带着独特冷冽气息的顶级方巾。
温热的泪水还在不断滚落,砸在细腻的布料上,迅速洇开深色的水痕。
巨大的悲伤并未停止,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更汹涌的混乱情绪瞬间将她淹没。
他为什么给她纸巾?
他那转瞬即逝的眼神。
为什么那么复杂?
那句丑死了,是纯粹的嘲讽,还是一种笨拙到极致的安慰?
他为什么走得那么快?
像是在逃避什么?
那张和程默一模一样的脸。
为什么会在那一刻,流露出一种让她心脏揪痛的、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以及......熟悉感?
无数个为什么在她混乱脆弱的心房里疯狂冲撞,那颗由陈博士精心设计、被张杭亲手埋下的疑惑的种子,在这一刻被泪水彻底浇灌,疯狂地破土而出,扭曲生长,瞬间缠绕了她整个心房。
她握着那方价值不菲的方巾,像握着一个滚烫的、充满危险的谜题,茫然无措。
“清浅!天啊!你怎么坐在这里?”
黄钰彗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显然是接到了消息匆匆赶来。
她快步跑到林清浅身边,蹲下身,心疼地想要扶起她。
“快起来吧!”
她用力搀扶起虚软的林清浅,目光再次扫过那方巾,语气带着刻意的、小心翼翼的惊讶和试探:
“这是张总的?”
“清浅,你可能不知道,上次我听他说,他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了,觉得烦得要命,说以前......嗯。”
她适时地收住话头:
“总之,他居然给你这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黄钰彗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清浅摇摇欲坠的心防。
最讨厌女人哭却给了她纸巾?
那生硬话语背后,那仓促逃离的背影背后,那转瞬即逝的复杂眼神背后到底是什么?
混乱的旋涡中心,那颗名为“张杭”的黑色星球,引力骤然倍增。
那方带着张杭指尖温度与冷冽气息的方巾,被林清浅像藏匿罪证般塞进了背包最深处。
可它散发出的无形力量,却日夜灼烧着她的掌心,穿透布料,烙印在混乱的心湖里。
黄钰彗那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低语,更是在耳边反复回响,为那短暂的、充满矛盾的交锋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纱。
张杭的形象在她心中裂开了一道难以弥合的缝隙,冷酷的纨绔表象下,似乎隐藏着某种她无法理解、却本能地被吸引的深渊。
她开始失眠。
闭上眼,广场上那辆黑色的布加迪、那个在阳光下投下巨大阴影的身影、那声生硬的丑死了、还有那仓促到近乎狼狈的转身。
与程默温柔低语的幻象疯狂交织、撕扯。
巨大的悲伤并未退潮,却诡异地掺杂了一种令她恐慌的悸动。
她痛恨这种悸动,痛恨自己面对那张酷似程默的脸时无法抑制的软弱和好奇。
她试图用更深的沉默将自己包裹起来,像一只受了惊的鸟。
手机震动打破了死寂。
屏幕上跳动着黄钰彗的名字。
林清浅指尖冰凉,犹豫片刻,还是划开了接听。
“清浅。”
黄钰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某种完成任务的轻松:
“你在宿舍吗?张总那边,嗯,有点事,可能需要你过来一趟。”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是上次在广场,他给你的那个方巾?好像有点在意。”
林清浅的心脏猛地一缩!
方巾!
他在意什么?
是后悔施舍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还是觉得被自己这样狼狈的人触碰了物品感到恶心?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脸颊火烧火燎。
“我......”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我不舒服......”
“别怕,清浅。”
黄钰彗立刻放柔了声音,带着安抚的魔力:
“张总没别的意思,可能就是随口提了一句,他今天心情好像还行?哦对了,童话号你知道吧?就是新闻里说的那个超级游艇!今天正好停在码头,张总说带我们去看看,顺便透透气?你在宿舍闷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她巧妙地转换了话题,将在意轻描淡写地带过,抛出了一个更令人无法拒绝的诱饵。
林清浅握着手机:“我不想去。”
她忽然有点害怕,看到张杭那张脸。
因为太多的时候。
面对那张和程默一样的脸,她心底生不起拒绝的念头!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贪婪地去注视着那张脸!
而黄钰彗轻轻的说:“就当陪我嘛,我还没去过那么豪华的游艇呢,而且,你也知道张总不会强迫你什么......”
去看看,或许就能彻底看清那道深渊的真面目,掐灭心底那点不该有的、荒谬的悸动?
而且,黄钰彗提到了对方在意那方巾,去的话,至少,要把那该死的方巾还给他,结束这令人窒息的联系。
“好。”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
片刻后,两人碰面,一同到了学校门口。
那台熟悉的宾利,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上车,前往码头。
刚出发时,陈墨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林清浅没有接电话,但陈墨一遍又一遍的打着。
“我来接吧。”
黄钰彗低声说了句。
她知道,杭哥要拿下林清浅,首先要彻底击溃陈墨。
陈墨三番两次的阻拦,距离崩溃,还能有多久?
“喂,陈墨,我是黄钰彗,对,我们在一起,要去码头,去游艇,对......”
两分钟后,电话挂断,黄钰彗说:
“他要跟着就跟着喽,至少,有他在,你看上去会更安全些。”
林清浅没有回应,茫然的看着窗外,怔怔失神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脑海里程默的身影,和张杭的身影,似乎在融合
当车子驶入游艇码头时,林清浅的心跳还是无法抑制地加速了。
童话号!
它不是一艘船,而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银白色的未来堡垒,无不彰显着其主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地位。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来,吹不动这座钢铁巨兽分毫,反而更添其巍然。
车子在码头栈桥尽头停下。
栈桥旁,已经站了几个人。
穿着低调但难掩兴奋的陈思哲,正对着童话号的方向指指点点,低声说着什么。
而另一个身影,则像一块突兀而扎眼的礁石。
陈墨。
没想到他提前到场了!
速度比黄钰彗她们还快!
他脸色依旧有些阴郁,但强撑着挺直了脊背,看向童话号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震撼。
他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陌生男人,似乎是他的助理或朋友,表情同样凝重。
林清浅推开车门,海风瞬间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向等候的几人。
黄钰彗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
“清浅,我们过去吧。”
陈墨也看到了林清浅,眼睛一亮,想上前说什么,脚步又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他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人都齐了?”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众人循声抬头。
张杭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童话号主甲板的船舷边。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R星的短袖和短裤,手腕是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海风吹拂着他利落的短发,他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微微俯视着栈桥上的众人。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轮廓,背景是辽阔的碧海蓝天和这艘价值六亿的庞然大物。
这一刻,他不再仅仅是那个纨绔的富二代,更像一位睥睨海疆的年轻君王,带着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林清浅身上。
林清浅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探照灯锁定,心脏骤然收紧。
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上来吧。”
张杭淡淡一笑,随后转身,率先走向通往主甲板的豪华舷梯。
船员早已恭敬地放下舷梯,铺着厚实的深蓝色地毯。
黄钰彗拉着有些僵硬的林清浅率先踏上。
陈思哲紧随其后,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
陈墨咬了咬牙,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他身边那个金丝眼镜男紧随其后,目光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踏上主甲板的那一刻,林清浅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脚下是光可鉴人的柚木甲板,触感温润厚实。
巨大的露天泳池在阳光下泛着宝石般的蓝光。
舒适的顶级户外沙发、吧台、烧烤区一应俱全。
视野开阔到极致,整个码头、远处的城市轮廓、无垠的大海尽收眼底。
陈思哲像打了鸡血,凑到林清浅和黄钰彗身边,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地介绍:
“那边,水下观景室,能看到海底!里面还有IMAX影院,音响设备比魔都最好的影院还牛!听说前几天,杭哥刚用它招待了市里的......”
他报了几个让陈墨和他身边金丝眼镜男瞬间脸色煞白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墨的心上。
他引以为傲的父亲费尽心力想搭上关系的那些人,在张杭这里,不过是这艘奢华游艇上寻常的宾客!
巨大的落差让他头晕目眩,眼神死死盯着张杭的背影,里面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他身边的金丝眼镜男也脸色发白,低声对陈墨耳语着什么,似乎在劝他冷静。
黄钰彗则挽着林清浅,看似在欣赏风景,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张杭的身影,眼底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一种志在必得的野心。
她轻轻捏了捏林清浅冰凉的手:
“清浅,别紧张,张总就是带我们看看,放松点。”
林清浅却无法放松。
她心神恍惚。
这艘船,这个男人,他所代表的世界,庞大、冰冷、光芒万丈,却又像一个巨大的旋涡,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站在甲板边缘,海风猛烈地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衣裙,让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随时会被吹走的尘埃。
她看着张杭站在船上,迎着海风,背影挺拔而孤独。
或许是错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
那种感觉,就像是程默身上的艺术气息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那方冰冷的方巾还在。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甲板上奢华的设施和人群,再次落在那个人身上。
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那线条与记忆中程默温柔的笑容,在泪眼模糊中,竟有片刻的诡异重叠。
她慌忙移开视线,心脏狂跳,一种混合着罪恶感和隐秘渴望的火焰,在冰冷的绝望深处,悄然点燃。
黄钰彗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清浅这一瞬间的失神和目光的追随。
她脸上完美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心中轻轻叹息:
要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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