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董明峰显然也在极力控制情绪,但快感如同毒药般让他声音微颤:“王总过奖了,没有闪电正面的雷霆万钧持续施压,分散了刘锋的精力和资源,我这把刀再快,也未必能一击毙命,现在,刘锋已是瓮中之鳖,只等最后收网了。”
“哈哈哈。”
王有德爽朗地笑了起来:
“董总谦虚了,那么,下一步?我看刘锋这口气也快断了,是时候再加把火,彻底把他按死在深城的泥潭里,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餐的菜式,内容却冷酷无比。
“正有此意。”
董明峰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建议,我们同时加大在阿蛮剩余市场份额区域的补贴力度,尤其是那些还在观望的司机和用户,同时,放出风去,就说阿蛮资金链断裂,即将破产清算彻底瓦解他们的信心!把水搅浑,让刘锋连最后一根稻草都抓不到!”
“好主意。”
王有德眼中精光一闪:
“李振江,听到了吗?按董总的策略,立刻执行,力度嘛,就按我们之前预备的收割方案,再加三成!我要让深城所有人都知道,阿蛮的时代,结束了!”
“明白,王总!”
李振江立刻应道,转身出去部署。
“王总痛快!”
董明峰的声音也透着一股狠厉。
两人又简短交流了几句挤压策略的具体细节,言语间充满了对即将瓜分深城这块巨大蛋糕的志得意满和对刘锋命运的无情嘲弄。
结束通话,王有德重新端起那杯红酒,缓缓起身,踱步到休息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深城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晨曦已经完全驱散了夜色,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他俯瞰着这座巨大的城市,仿佛在欣赏自己即将到手的战利品。
他优雅地举起酒杯,对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也对着窗外整个深城,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掌控一切的满足:
“深城,欢迎来到闪电的时代。”
“还有......张杭,你等我卷土重来!”
次日,上午九点半。
江州规模最大、最豪华的摄影公司。
宽敞的影棚里,空气都似乎被打磨过,带着一丝清冷洁净的气息。
几组巨大的柔光箱沉默矗立,将人造的天光均匀泼洒在中央那片精心布置的纯白背景前。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化妆品的甜香,混合着新布料的生涩味道。
张杭站在一旁,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又带着点新奇。
他身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李钰和凌妃,两个小孕妇。
没错,今天陪着两个小孕妇,出来拍孕照了。
凌妃正对着落地镜,跟身上那件设计繁复的白色蕾丝礼服较劲。
那礼服层层叠叠,优雅是真优雅,可后背那几根细细的、缀着小珍珠的系带,在她此刻圆润的腰身上方显得格外不驯服。
“张杭!张杭!”
凌妃声音不大,却透着股被精致布料困住的焦躁,一只手别扭地反伸到背后摸索:
“快来救命!这带子跟我肚子有仇!怎么都系不上,勒得慌!”
张杭几步跨到她身后。
镜子里映出他微微俯身的专注侧脸,手指灵巧地捻起那两根滑不溜秋的丝带。
他动作很轻,小心避开她因怀孕而格外敏感的肌肤。
“别急,妃妃。”
他声音低沉,带着安抚:
“这不就可以了?紧吗?要不要再松点?”
“嗯,再松一丢丢。”
凌妃侧了侧头,对着镜子里的他弯起眼睛,那是她特有的、带着点狡黠的甜笑。
张杭笑着点头,手指在她背上轻轻调整。
他抬眼看向镜子,目光越过凌妃的肩膀,落在几步之外的李钰身上。
李钰早已换好了另一套简洁的米色缎面长裙,正安静地坐在一张宽大的化妆椅上。
她双手轻轻交叠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姿态沉静得如同一幅古典油画。
化妆师正用一把极细的刷子,最后一次轻扫她本就完美的眉峰。
感受到张杭的目光,李钰抬起眼,清亮的眸子在柔光下显得格外温润。
她唇角弯起一个含蓄的弧度,带着一丝高贵的从容。
“小杭。”
李钰的声音不高,依旧是那般柔和的样子:
“等下摄影师开拍,你站这里。”
她示意自己左侧前方一点的位置:
“我记得婚纱照,有一个是这个角度,拍出来的效果特别好。”
“遵命,导员大人!”
张杭立刻配合地挺直了背,做了个半开玩笑的立正姿势:
“保证完成任务,把李老师最美的锁骨拍出来!”
李钰被他逗笑了,轻轻摇头,眼神里满是无奈又甜蜜的纵容:
“贫嘴。”
影棚深处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留着精心修剪短须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正是今天的掌镜摄影师。
他手里拿着测光表,眼神扫过场地和人物状态。
“好,两位美丽的准妈妈,还有这位幸福的爸爸。”
王风的声音带着职业的爽利。
但心里却想:我草啊,我要是有两个这么美的女人,让我少活三十年,我都愿意!
“我们准备开始!灯光OK,背景OK,情绪......”
他目光扫过李钰的沉静和凌妃的雀跃:
“非常棒!我们先拍单人,再拍双人,最后全家福!张先生。”
他朝张杭点点头:
“麻烦你先在旁边休息区稍等,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叫。”
嘴上这么说,心里想,要是这张先生突然猝死,自己的灵魂转移到他身上,那就爽了
张杭依言退到靠墙摆放的一排舒适沙发旁。
他的秘书张雨馨已经坐在那里,膝上摊开着一个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她专注的脸庞。
她听到动静,抬起头,对着张杭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微笑。
“没事儿笑什么笑?专心干活儿。“
张杭没好气儿的说了句。
张雨馨神色一僵,随后低头,弱弱的嘀咕一句:
“凶什么嘛。”
她继续工作起来。
但张杭却扬起了一丝微笑。
这丫头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和半年前,都不一样了啊。
张杭看向拍摄的小孕妇们。
影棚中央的光束骤然明亮起来,如同舞台的追光,瞬间将两位孕妇笼罩其中。
空气里只剩下相机快门声和摄影师偶尔简短的引导指令。
“好!凌妃小姐,看这里!对,眼神再放松一点,想象一下宝宝在对你笑,真美......”
凌妃站在巨大的白色背景板前,穿着那身终于被张杭驯服好的蕾丝礼服。
摄影师王风让她尝试一个更放松随性的姿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又看看光洁的地板,几乎没怎么犹豫,就一手轻轻托着腹底,另一只手扶着腰,小心翼翼地、带着点笨拙的可爱,慢慢屈膝坐了下去。
那双白皙的脚丫子,就这么直接盘在了身前光滑的地板上。
“哈哈,这样行吗?”
她仰起脸,对着镜头笑得毫无负担,眼睛弯成了月牙:
“感觉像打坐!就是肚子有点挡害!”
笑声清亮,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在安静的影棚里荡开。
这活泼的姿势和笑声,显然与旁边助理手中反光板营造的高级杂质感有点微妙的冲突。
不远处的李钰,正等待着轮到她拍摄单人照。
她依旧保持着那份优雅的坐姿,只是目光落在凌妃光着的脚和盘起的腿上时,微抿嘴唇,这个动作,应该不怎么舒服吧。
“非常好!保持住!这个互动感很棒!”
摄影师王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自然流露的瞬间,快门按得更快了:
“凌妃小姐,放松,对,就是这种快乐的感觉!”
“好,李小姐看这边,哇,真的太美了,保持这个微笑,太好了......”
单人拍摄环节告一段落,助理们迅速调整灯光和背景。
王风朝休息区扬了扬下巴:
“张先生,到你了!双人照时间!”
张杭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
张雨馨也合上了膝上的电脑,饶有兴致地望过去。
场景布置得如同一个温馨的客厅角落:
一张宽大舒适的米白色绒面沙发,旁边点缀着绿植和暖色调的落地灯。
李钰和凌妃已经并肩坐在沙发中央,两人都换上了同色系不同款式的柔软针织孕妇裙,一个沉静如兰,一个娇艳如花,隆起的腹部是她们此刻最动人的勋章。
张杭走到沙发前,是先抱李钰还是先搂凌妃?
“张先生,自然一点!”
王风的声音透过相机传来:
“融入进去!你现在是幸福的丈夫!”
李钰微微侧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左侧沙发扶手的边缘空地,那位置既能靠近她,又不至于挤到她隆起的腹部。
凌妃则直接得多,她拍了拍自己右侧沙发空出来的一大块位置,眼睛亮晶晶的:
“喂喂,这边!这边空间大!过来坐嘛!”
张杭坐在中间,大咧咧的搂着两个孕妇。
“对对对!就这样!太棒了!”
王风兴奋地指挥着灯光助理:
“眼神!李钰小姐看镜头,温柔一点!凌妃小姐,看张先生!对,带点俏皮!张先生,看镜头,笑容再深一点!好!完美!”
闪光灯频繁亮起,将这一刻的温暖与和谐定格。
“最后三组!全家福!我们加点互动感!张先生,请把您的手,轻轻放在两位准妈妈的肚子上!对,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期待和连接的动作!两位妈妈,把手覆在张先生的手背上!好极了!”
灯光师再次调整角度,更柔和温暖的光线笼罩下来。
三双手,以两个隆起的生命为中心,叠放在一起,形成一个稳固而充满象征意义的三角。
拍摄孕妇照,整个过程,还是蛮顺利的。
李钰和凌妃为啥选这家,因为他们的杂志封面的那种高级感,做的很好。
况且汤剑锋人在国外,一时半会回不来,两人也不想等,索性就先拍了。
别管好不好,拍了再说,实在不行,等汤老师回来了,补拍一次喽。
大概下午。
拍摄结束后,张杭送他们回去了。
在路上,张雨馨坐在副驾驶,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张杭:
“是程刚的电话。”
张杭微微点头,接过电话。
程刚的话语,非常激动:
“张董,时机已到,可以收网了,我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董事之一。”
张杭淡淡的嗯一声:
“那就收网吧,在那边的行动,利落一些。”
“明白......”
阿蛮打车总部,那间象征着权力核心的最大会议室里,此刻弥漫的气息比停尸房还要冰冷绝望。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稀稀拉拉地坐着不到十个人。
除了双目无神、仿佛一夜老了二十岁的刘锋瘫坐在主位上,其余的都是阿蛮出行的大小股东。
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像刷了一层白垩,眼神里充满了惊恐、愤怒、茫然,以及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煎熬。
桌上没有茶水,只有散乱的文件和几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巾。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和一种名为破产的恐惧味道。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声,像丧钟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阿蛮的CFO老钱,一个平时最注重仪态的老派财务精英,此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头发凌乱,领带歪斜,西装皱巴巴的,额头上全是冷汗,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薄薄的、却仿佛重逾千斤的报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刘总!各位股东!”
老钱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完了!彻底完了!现金流彻底枯竭了!账上能动用的钱,连给总部大楼交下个月的电费都不够了!”
嗡!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股东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什么?!不可能!”
“老钱!你再说一遍?!”
“钱呢?昨天不是刚调集了最后一笔......”
老钱哭丧着脸,绝望地挥舞着手里的报告:
“昨天调集的钱全都用来发那见鬼的忠诚奖金和支付外地调车的天价运费了!刚才,工行、建行的电话都来了!明确告知,鉴于我司目前的经营状况和市场评价,之前的贷款到期后,不再续贷!”
“不仅不续贷,还要求我们立刻开始偿还部分本金!”
“还有那些供应商,鹏程他们带头的,几十号人堵在楼下大堂!举着横幅要债!说今天拿不到钱就不走了!”
“保安快拦不住了!还有司机!司机们也来了!说忠诚奖金没发全,抽成没结算,也在楼下聚集讨薪呢!”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脏上。
股东们彻底乱了方寸,巨大的恐惧吞噬了理智。
“刘锋!都是你!都是你干的好事!非要跟闪电、游龙死磕!现在好了!全完了!”
“姓刘的!你当初怎么跟我们保证的?说深城固若金汤!现在呢?!”
“那‘忠诚奖金’就是你脑子进水!两万!两万啊!现金!发给谁了?发给那些马上要跑路的司机了!蠢货!”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钱呢?钱从哪里来?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这公司了!”
“破产!肯定是破产了!赶紧想想怎么减少损失吧!”
“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楼下全是债主!”
争吵、指责、谩骂、推诿、绝望的哀嚎!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会议室瞬间变成了混乱的菜市场。
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指着刘锋鼻子破口大骂,有人瘫在椅子上眼神涣散,有人则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盘算着如何撇清关系。
昔日称兄道弟的股东们,此刻为了自己的利益,撕下了最后一丝伪装。
刘锋依旧瘫坐在主位上,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那璀璨的光芒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刺眼的冰冷。
砸办公室的力气早已耗尽,连愤怒的情绪都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漂浮在绝望的深渊里。
一夜白头,虽然没全白,但也有少部分白发,那花白的发丝在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阿蛮,他一手创立,曾经叱咤风云的公司,就在他的眼前,无可挽回地走向了终焉。
就在这混乱、绝望、如同末日降临的时刻,会议室厚重的大门,又一次被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激烈的撞击,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冰冷、沉稳、带着绝对专业感和无形压迫力的脚步声,清晰地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股东,包括失魂落魄的刘锋,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地、带着惊恐和茫然望向门口。
几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是大股东吴现。
在他身后的,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匀称,穿着一身西装,白衬衫熨帖得一丝不苟,一条简洁的银灰色领带系得端正严谨。
他的面容并不算特别英俊,但线条清晰,眼神平静,仿佛眼前这片狼藉和绝望与他毫无关系。
他脸上挂着一丝极其标准的微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俯瞰全局的从容和掌控感。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位抱着厚重文件夹、神情同样一丝不苟的年轻女助理,再往后,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律师。
来人无视了满室的混乱和聚焦在他身上的各种目光,步履沉稳,径直走到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在正对着主位刘锋的位置停下。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扫过股东们惊恐的脸,最后落在主位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身上。
“吴总!”
刘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看向了吴现。
吴现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办法,我是在楼下遇到的他们,就带过来了,你们可以听一听。”
“各位股东,刘总。”
吴现侧面的中年男子,此时开口:
“自我介绍一下,嘀嘀出行,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