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什么,带着点好奇:
“你当初是怎么开始的?我听说你一开始,好像不太喜欢他?”
张雨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化为一丝苦笑。
她没想到郑舒晴会突然问起这个。
那段被张杭设计的往事,是她心底一个不愿轻易触碰的角落。
“舒晴姐,你也知道许君文。”
张雨馨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疏离。
“许君文?”
郑舒晴有些好奇。
“对。”
张雨馨点点头,眼神有些飘远,像是回到了去年的那个夏天:
“就是他,他当时看中我了,想追我,他知道张杭主意多,就求张杭帮他出谋划策。”
郑舒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张杭帮他追你?”
“嗯。”
张雨馨的笑容更苦了:
“张杭就帮忙了,他找人调查我,知道我家境普通,一直在勤工俭学,急需一份收入不错的兼职,然后,他就安排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安排新开了一家高端咖啡馆,正好招兼职,待遇优厚,我那时候多高兴啊,满心欢喜地去面试,果然很顺利就入职了,那家店环境很好,时薪也高得离谱,我以为自己撞了大运。”
“可是......”
张雨馨的声音微微发颤:
“入职不到三天,噩梦就开始了,店里两个前辈处处针对我,当着客人的面挑剔我动作慢,背地里把我的排班调到最累的时段,故意打翻我刚刚做好的咖啡让我重做,甚至污蔑我偷收银台的钱......其他人也都不理我,孤立我。”
郑舒晴听得皱紧了眉头,脸上满是同情:
“职场霸凌!”
“对,就是霸凌。”
张雨馨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我那段时间心情糟透了,每天都想哭,觉得自己特别没用,特别委屈,但我就硬是想要做的更好,当然那,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许君文这位名义上的老板出现了,他恰巧来店里喝咖啡,还搞了个养流浪猫狗的人设,恰好看到我红着眼眶,恰巧关心我......他表现得那么温柔体贴,那么善解人意,耐心听我诉苦,开导我。”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现在想想,他出现的时间点,精准得可怕,我那时候太无助了,还真容易上当,但我还是坚持自我,也确实,我对他印象很好,觉得是一个很不错的老板。”
“后来呢?”郑舒晴问。
“后来......”
张雨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有一次,团建吃饭,说是庆祝,大家都喝酒嘛,大家一个劲儿的敬我酒,包括他也是,我还真没察觉到哪有问题,但许君文酒量太差劲了,他喝多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就在他试图靠近我的时候,不知道是酒精上头,还是他心底那点可怜的良知终于冒了出来,他突然停下来,眼神挣扎地看着我,然后他摊牌了。”
“摊牌?”
郑舒晴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对。”张雨馨冷哼:
“他满脸通红,带着醉意,结结巴巴地说雨馨对不起,其实这店是杭哥安排的!同事们也是特意请来的演员,打过招呼故意整你的!他说只有这样,你才会在最脆弱的时候接受我,他还说,但我不能那么干啊,那不是畜生吗?许君文直接给张杭卖了。”
“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没想到文哥竟然......“
郑舒晴笑的前仰后合:“不过啊,张杭确实有手段。”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张雨馨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愤怒和心寒: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羞辱!愤怒!还有一种被当成傻子玩弄的绝望!”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那段记忆依旧能轻易点燃她的情绪:
“第二天,我辞职了。”
“后来,我约了张杭出来,我们点了咖啡。”
“然后,我......”
张雨馨做了个倾倒的动作,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快意:
“一点没犹豫,整杯咖啡,泼在了他那张英俊又该死的脸上!”
噗嗤!
郑舒晴又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她赶紧捂住嘴,但肩膀还是笑得一抖一抖的。
她完全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意气风发的年轻富豪张杭,被咖啡淋了一头一脸,狼狈不堪的样子!这简直太解气了!
“难怪,难怪他会欣赏你,雨馨!你也太猛了!”
郑舒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止住:
“那他什么反应?暴跳如雷?”
张雨馨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复杂:
“没有,他当时很平静,咖啡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往下滴,弄脏了他的衬衫,他只是简单地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脸和眼镜,然后抬眼看着我,眼神......怎么说呢,没有愤怒,反而有点欣赏?或者说,是一种终于来了点趣味的表情?”
她回忆起那个眼神,至今仍觉得难以解读:
“他只说了一句:张雨馨是吧?脾气不小,咖啡不错,就是有点烫。”
“再后来呢?”
郑舒晴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
“再后来......”
张雨馨的神情更加复杂:
“就是十一假期,学校就业指导中心突然发布了一个通知,说有一家实力雄厚的科技公司要招‘生活秘书岗’,体验一周时间,待遇优厚,是学校争取的机会,是社会实践项目,还能开实习证明,很多同学都报名了,竞争很激烈。我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
“结果,我竟然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被录用了!我当时还觉得自己运气爆棚,能力得到了认可,直到我去报到那天,走进那间无比气派的顶层办公室,看到坐在巨大办公桌后面,穿着崭新衬衫,似笑非笑看着我的张杭。”
郑舒晴恍然大悟:“都是他安排的!”
“没错。”
张雨馨点头:
“他亲口承认的,他说泼他咖啡的人,我是第一个,他觉得我很有意思,所以特意安排了那个社会实践项目,就是为了把我弄到他身边当秘书,我当时气得差点当场辞职!”
“那你怎么留下了?”郑舒晴轻声问。
“压力大啊,学校也不能让我那么任性。”
张雨馨回应一句:
“而且.....或许是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或许是被他那个庞大的商业震撼了?舒晴姐,你知道吗?真正跟在他身边工作之后,我才一点点发现这个人,抛开那些恶劣的手段和复杂的私生活不谈,在商业上他简直是个怪物。”
她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敬畏和折服的光芒:
“他的眼光毒辣得可怕,总能提前几年看到风口。”
“他的决策快准狠,有时候甚至显得独断专行,但事后证明都是对的。”
“他对市场、对人性的把握,精准得让人毛骨悚然。”
“威信用户从几千到三亿七千万,开心游戏月营收两亿美元,这些奇迹般的数字背后,都是他近乎冷酷的布局和超强的执行力。”
“看着他运筹帷幄,谈笑间敲定上亿的生意,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场,真的很吸引人。”
张雨馨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感。
“后来,是什么让你对他改观的?”郑舒晴问了一句核心的问题。
“因为,他后来和我说......”
张雨馨也有了一丝笑容:“他说,那个咖啡厅计划,对大部分人来说,都管用,也很好使,但他不是没有给我留退路,因为他早就知道许君文酒量不好,那个时候的许君文还有良心,所以.....我觉得,这些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然后。”
“我看着他,从最初的厌恶、抗拒,到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再到慢慢地,被他那种强大的、近乎魔性的商业魅力所吸引,到现在,舒晴姐,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盛装的新娘,眼神坦率而迷茫,声音轻得像耳语:
“我偶尔会控制不住地想他,不是作为老板,而是作为一个男人,虽然他总训我,对我要求严苛得近乎变态,但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他今天心情怎么样?那个项目他是不是又熬夜了?他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会想起我这个曾经泼他一脸咖啡的小秘书?”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窗外海浪的轻响和远处伴娘们隐约的嬉闹声。
郑舒晴看着张雨馨眼中那抹复杂难言的情愫,心中了然。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张雨馨的手背,脸上带着过来人的理解和一丝微妙的感同身受,轻声说:
“雨馨,你完了,你这是要坠入爱河了呀。”
张雨馨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眼神慌乱地躲闪开:
“舒晴姐!那,那你说,我......怎么办才好?”
能问出这句话,足以说明,这种情绪在她心里是非常主导的地位。
郑舒晴莞尔一笑:
“主动,大胆,实在不行,哪次趁他喝多了,你直接坐在他脸上,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啊?”
张雨馨顿时傻眼。
还是少女的她,满脸通红,瞬间忸怩。
咚咚咚!
一阵清脆而克制的敲门声恰到好处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微妙的氛围。
门外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
“郑小姐,您好,我们是永恒瞬间婚庆策划团队的,您的新娘秘书Linda,按照流程,现在需要跟您最后确认一下婚纱穿戴的细节和仪式流程,方便我们进来吗?”
郑舒晴和张雨馨对视一眼,都迅速调整好了表情。
郑舒晴脸上重新绽放出属于新娘的明媚笑容,扬声道:
“请进!”
门被推开。
穿着职业套装的Linda带着两名助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专业而亲切的微笑:
“郑小姐,您今天真是太美了!我们这次选定的星海之恋草坪仪式场地已经全部布置完毕,效果非常梦幻浪漫,现在,让我们来为您详细讲解一下稍后穿戴主纱的步骤和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确保仪式万无一失......”
阳光洒满房间,空气里再次充满了甜蜜忙碌的婚庆气息。
刚才那段关于过往、心机和隐秘情愫的对话,仿佛只是晨光中的一个涟漪,悄然散去,沉入深不见底的心海。
只有张雨馨低垂的眼睫下,那抹挥之不去的复杂心绪,证明着那涟漪带来的震动,远未平息。
上午九点整,阳光正好。
一辆装饰着鲜花和彩带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率先出现,随后是一片整洁的车队。
豪车如雨!
稳稳停在了郑舒晴家所在的别墅区入口。
车门打开。
张杭迈步下车。
浅灰色假发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一身深灰色高定西装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精心打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硅谷精英气场。
沉稳、内敛、带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然而,这份刻意营造的高冷,在踏出车门的第一步,就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毫无预兆地在耳边炸响!
浓烈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辛辣刺鼻。
几个穿着喜庆红棉袄、脸蛋红扑扑的半大孩子尖叫着、欢笑着,拿着摔炮和窜天猴,像小炮弹一样在张航脚边疯跑乱窜。
“新郎官来喽!新郎官来喽!”
稚嫩的童音喊得震天响。
“哎哟!来了来了!快看!这就是舒晴对象!那个硅谷回来的!”
“啧啧,瞧瞧这派头!比昨天那个弟弟看着是稳重!”
“那可不!人家搞高科技的!听说一年挣这个数!”
一个大婶兴奋地比划着手指。
“就是就是,昨天那个弟弟太花哨了,还是这个哥哥好,一看就是过日子的人!”
另一个大姨嗓门很低地附和。
无数道好奇、审视、评头论足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张航身上。
大爷大妈们嗑着瓜子,毫不避讳地大声议论着兄弟俩的对比。
张杭心中暗想:
草他吗的,前天怎么没有这么多大爷大妈?
热情洋溢的郑家亲戚们更是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脸上洋溢着淳朴而直接的喜悦。
张杭只觉像进入了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
鞭炮的轰鸣、孩子的尖叫、七大姑八大姨高八度的议论声浪......各种噪音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耳膜。
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似乎瞬间变成了束缚的铠甲,闷得他透不过气。
他努力维持着面部肌肉的平稳,但微微抽搐的嘴角和瞬间僵硬的肢体语言,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荒谬。
就在这时,一只厚实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航啊!”
郑家大伯郑军,嗓门洪亮得像装了扩音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亲热:
“可算把你盼来了!前天你弟那婚礼多热闹啊,你没赶上,太可惜了!今天咱们老郑家嫁闺女,你可得好好热闹热闹!把这遗憾补回来!哈哈哈!”
那力道拍得张杭身子都晃了一下。
他努力挤出一个符合沉稳人设的微笑,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身不由己:
“伯父说的是,实在抱歉,最近工作上有非常重要的国际会议和部门协调,必须我本人出席处理,实在分身乏术,这次还是我弟弟特意去帮我,我才能脱身回来。”
心里则想着:郑微微和郑舒晴都是我的,我弥补个锤子遗憾?
“理解!理解!”
郑军用力又拍了他两下,一副我懂的表情:
“干大事业的都这样!身不由己!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快,里面请!新娘子等着呢!”
人群外围,两个穿着休闲装、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亲戚的男人正叼着烟看热闹。
正是张杭的邻居,夜总会老板高龙和冷链物流公司老板陈扩。
还有沈斌也在其中,沈斌和王珊、周欣然以及周伟站在一块,他低声说:
“小伟,瞅瞅他这假正经的样儿,比头牌姑娘演得都真!这奥斯卡欠他十座小金人儿啊!”
周伟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在郑军和一众热情亲戚的簇拥下,张杭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架到了郑舒晴闺房紧闭的门外。
李苟、丁凯、孙冬、赵小涛四个伴郎紧紧跟在后面,脸上都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凝重。
门里门外,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热烈。
咚咚咚!
李苟作为伴郎代表,深吸一口气,用力敲响了紧闭的房门,扯着嗓子喊:
“里面的美女们!开门啦!你们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新郎官带着诚意和红包,来接他的新娘啦!”
门内爆发出一阵清脆得意的女声哄笑。
伴娘团显然严阵以待。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王丽娜那张精心打扮、带着狡黠笑意的脸。
她目光扫过门外西装革履的张杭和他身后四个伴郎,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女王般的威严:
“张航哥!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听说您在硅谷那可是引领科技浪潮的顶尖人物!智商超群,无所不能!”
她故意把无所不能四个字咬得很重。
张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这个设定。
王丽娜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所以嘛!这第一关,对您这位科技大佬来说,肯定小菜一碟!”
她变戏法似的从门缝里塞出一张打印着彩色图片的A4纸,上面赫然是迪迦奥特曼的英姿!
“请听题!”
王丽娜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挑战:
“请问!迪迦奥特曼的必杀技光线,叫什么名字?!限时十秒!答不上来,或者答错,哼哼,红包翻倍!还得做十个俯卧撑!”
轰!
门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苟、丁凯、孙冬和赵小涛齐刷刷地看向张杭。
周围的大爷大妈们,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卧槽这什么鬼?”
“奥特曼是啥玩意儿?”
门内的伴娘们开始倒计时起哄:“十、九、八......”
就在王丽娜得意洋洋地准备宣布时间到的瞬间!
张杭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声音因为不确定而微微发紧,但吐字异常清晰:
“哉佩利敖光线!”
死寂!
门内门外,一片诡异的寂静!
下一秒!
“哇!答对啦!”
门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门缝开得更大了,伴娘们兴奋的笑脸挤在一起。
“开门红!开门红!姐夫太厉害啦!连奥特曼都懂!”
“硅谷大佬果然知识渊博!涉猎广泛啊!”
王丽娜也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欢了:
“行啊航哥!有两下子!这关算你过!开门!”
沉重的房门终于被拉开了一道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
伴郎团集体松了一口气。
丁凯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虚汗。
张杭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大步走进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