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矿的队伍重新排好。少了那几个单薄的身影,队伍似乎更沉了些。新立的排险队穿着特制的厚皮坎肩,扛着撬棍和粗绳,跟在最后。他们眼神警惕,像一群准备踏入兽穴的猎犬。
矿场深处,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比往日更密集。坑道里,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几个老矿工正用粗大的硬木替换那些发朽的旧支柱。新木散发着松脂的清香,直径足有一尺多,深深楔入岩缝。负责督查的工头拿着皮尺,仔细丈量着支柱间距,手指在冰冷的岩壁上划过刻好的标记线。
“赵爷…这…这也太密了…”一个矿工抹了把汗,看着几乎挨在一起的粗壮支柱,忍不住小声嘀咕,“费木头不说…干活也碍手碍脚…”
赵老黑正亲自钻进来查看,闻言猛地回头,眼珠子一瞪:“费木头?费你娘的头!碍手碍脚?碍手碍脚总比被砸成肉泥强!东家的话是铁打的!再让老子听见一句屁话,鞭子伺候!”
他抬脚狠狠踹在岩壁上,震落一片煤灰。那矿工吓得缩起脖子,再不敢言语。督查工头手里的皮尺,像一条冰冷的铁律,无声地悬在每个人头顶。
黑石医馆坐落在城东僻静处,新起的青砖大瓦房。门廊宽阔,能并排抬进两副担架。浓烈的草药味混合着硫磺皂的气息,从门里飘散出来,驱散着寒风。
几副蒙着白布的担架被矿场巡卫抬进大门。担架上的人,有的腿怪异地扭曲着,裹着渗血的灰布。有的胸口凹陷,呼吸微弱;有的昏迷不醒,脸上糊满煤灰和干涸的血痂。王栓柱拄着拐,拖着残腿,跟在最后面。他是自己走来的,那条腿走久了钻心地疼。
医馆里热气蒸腾。一排排矮炕烧得温热,铺着干净的草席。穿着靛蓝粗布短褂的药童穿梭忙碌,端着一盆盆冒着热气的药汤和清水。
几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眉头紧锁,在伤者间巡视。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被按在炕上,大夫用烧红的小刀烫着伤口边缘翻卷的腐肉,滋滋作响,焦糊味弥漫。汉子死死咬着一块木塞,额角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闷吼。
“丙字排七号,王栓柱!”一个药童捧着名册喊。
王栓柱赶紧挪过去。一个老大夫让他躺上炕,枯瘦但有力的手解开他腿上缠得发硬的灰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