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深处,开凿北境的沉重撞击声,一下,又一下,透过寒风隐隐传来,如同这座巨城冰冷而恒定的脉搏。

北境城仓场司衙门外,连夜泼水冻硬的宽阔青石地面,成了天然的刑场。天刚蒙蒙亮,衙役便敲着铜锣,驱赶着百姓聚集。

人群黑压压一片,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无数双眼睛带着惊惧、好奇,望向场地中央新搭起的高台。

高台由粗大的松木搭成,台面铺着新劈的木板,缝隙里渗出松脂的冷香。台中央竖着一根碗口粗、一人高的硬木刑桩。桩子表面粗糙,还带着树皮的毛刺。两根浸透冰水的牛筋索,蛇一般盘绕在桩底。

高台两侧,一溜排开十张硬木圈椅。仓场司、矿场、暖阁客栈、清河县工地的大小管事,还有县衙几个有头脸的胥吏,被衙役“请”来,按在冰冷的椅子上。

赵老黑坐在最边上,腰杆挺得笔直,脸色却有些发青,粗壮的手指死死抠着膝盖上的羊皮袄。暖阁客栈的管事脸色煞白,不时偷眼瞟向高台后方那道紧闭的朱漆门。

寒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脸上生疼。人群的嗡嗡声被冻得发僵。突然,朱漆门轰然洞开。季如歌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同色大氅,缓步走出。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块凿自北境城的冷硬石雕。身后,两名黑衣护卫押着一个被剥去外袍、只穿单薄中衣的人影——正是齐禄。他脸上前日的青紫未消,嘴唇冻得乌紫,眼神涣散,被拖拽着踉跄前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季如歌径直走到高台正前方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前,坐下。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高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扫过两侧那些面色各异的管事胥吏。空气瞬间凝固,连风声都似乎停滞。

“带上来。”季如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齐禄被拖上高台,推到刑桩前。两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早已肃立两侧,一人手持一条浸了水、油光发亮的熟牛皮鞭,鞭梢垂地,像两条等待噬人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