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队伍带着蓬勃的生气和北境特有的粗犷力量感,从流民们眼前隆隆驶过,留下更深的震撼和茫然。
“大家也都别站在这里看了,进城四处看看吧。都仔细看好孩子,别乱跑。要是孩子不见了,及时告知,不要大喊大叫的。”为首的管事,看着这些人一样,视线落在那些城外的流民身上,对着他们说。
流民们如梦初醒,慌忙拖家带口,笨拙地迈上那光滑得让他们心惊胆战的石板人行道,深一脚浅一脚,跟随着工头,汇入这条宽阔、干净、坚硬得如同铁律般的街道深处。
他们像一群误入巨人国度的蝼蚁,在巨大的黑石城墙投下的漫长阴影里,在冰冷而宏伟的秩序夹缝中,朝着那未知的、名为“安置”的角落,惶恐地前行。
每一步,都踩在从未想象过的“干净”上,每一步,都踏在巨大的不安里。
季如歌站在城门内侧的阴影处,玄色大氅的领口竖起,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潭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些流民入城。瞧着他们惶恐,对未来的茫然,并未多说什么。
有些东西,单靠一两句不如用行动证明,他们来北境是来对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垂手低语:“东家,人都进来了。按老规矩,壮劳力直接分去丙字区营房,带家口的去丁字区排屋。赵老黑那边已经备好了号牌。”
季如歌的目光扫过王栓柱一家笨拙前行的背影,最终落在街道尽头那片密集的砖瓦盖好的崭新屋内。那是矿工和他们的家眷居住的地方,整齐,划一,在一个个小格子。
“嗯。”季如歌的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波澜,“新被褥,热炕,都备足了?”
“备足了,东家。柴禾也堆满了。伙房的大灶,米已经下锅了。”管事答得滴水不漏。
季如歌微微颔首,不再看那些蝼蚁般的身影,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城内更深处那片更高大、更森严的建筑群。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石街道的拐角,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