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丈夫身边,想说什么,却哽咽得发不出声,只是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丈夫空着的、那只粗糙有力的大手。
另一边,那位面容冷峻的校尉也被自家的小女儿扑了个满怀。小女孩像只树袋熊,死死搂住父亲的脖子,把满是泪水的小脸埋进父亲冰冷的皮甲领口里,呜呜地哭。
李校尉身体僵硬了一下,常年握刀、布满老茧的手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拍着女儿瘦小的背脊,冷硬的脸上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的妻子也终于挤了过来,站在丈夫身边,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是哭又是笑,用手帕不停擦着眼泪。
台阶上下,瞬间分割成两个世界。台阶下是依旧汹涌澎湃、激动欢呼的村民海洋;台阶上,严大人和几位校尉围着季如歌,神情激动地低声交谈着,语速飞快,显然在汇报着积压的紧急事务。
而台阶边缘,几位校尉与他们的妻儿紧紧相拥,孩子们的笑声、哭声和“爹爹”的叫喊此起彼伏,铁汉的盔甲被泪水打湿,冷硬的面容被温情融化,形成一幅铁血与柔肠交织的画卷。
岭南众人站在稍远处的车队旁,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赵头儿张着嘴,看着那些在村民狂热爱戴中如同神祇、此刻却抱着孩子笑得像个傻子的铁甲校尉,看着那些扑进丈夫怀里喜极而泣的妇人,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彻底碾碎又重塑。
这北境……官兵可以如此得民心?军眷可以如此毫无顾忌地当众宣泄思念?官民之间……竟似没有那道冰冷的鸿沟?
顾思礼的目光死死钉在台阶中央。严大人和几位校尉正围着季如歌,身体微微前倾,神情专注而恭敬,急切地诉说着什么,如同在向主心骨汇报。
季如歌抱着那筐红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侧脸在灯火映照下线条冷硬。村民的狂热,官员的敬重,军眷的团聚……这一切喧嚣的核心,都牢牢系于她一身。
这份无形的、却又重逾千钧的威势,让他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寒意,继而又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