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的大门虚掩着,陈平安推开门迈过门槛往里走去,发现柜台后边的正是先前来叫自己的小姑娘,她正百无聊赖的撑着半边脸,望着窗外屋檐下的雨幕发呆,屋子另一边的桌子旁则是坐着个少年,捧着本书悠然自得地读着。
两人发现陈平安进来后,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姑娘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那少年则是放下书籍,煞有戒备地盯着他。
陈平安无视了那位读书少年的警惕眼神,径直走向柜台,他将带来的草药如同变戏法般摆放在柜台之上,少女也丝毫不惊讶,扫视了一眼。“换钱是吧,就放在这吧,等我算完钱再和你结账。”
陈平安点点头,刚要穿过帘子往后院走去,他突然停下身子,微笑地问少女一声,“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姓苏,我叫苏芒,你照顾过我哥哥,以前在龙窑窑口做学徒的时候,他是个烧火的。”苏芒平静的回答着,语气并不显得多么热情。陈平安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个小姑娘。
苏芒,她是苏旱的妹妹,同样是爹娘早逝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当时苏旱在龙窑窑口负责烧火事宜时,因玩忽职守被罚打成重伤,陈平安虽然膈应苏旱的举止行为,但同为天涯沦落人,终究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的伤病,那时的苏芒还是个头不高的小姑娘,她很是勤快,帮陈平安省了不少力气。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苏芒被人接走了,听说是个远房亲戚,独留下了苏旱一人,这才有了娘娘腔的自缢行为。陈平安点点头,他也没打算和对方套什么近乎,抬手撑开帘子往后院走去。
“师姐,你说这住泥瓶巷的陈平安,在小镇口碑这么差,师傅他老人家找他做什么呀。”读书少年看到陈平安对着自己师姐没话找话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故意赌气说着。
“袁文山,你的书读完了吗,要是读完了就过来帮我算账。”苏芒并不接自家师弟的话语。
听到师姐的吩咐,袁文山立马放下手中书本,屁颠屁颠地跑到柜台前,与苏芒相对而立,用手拨弄着算盘。
“这陈平安竟然用这么老土的方式搭讪你,想不到没那个命,也学着当那登徒子,师姐你以后可得离他远一些。下次,要是下次师父再让你去喊那人,你就差我去。”袁文山献殷勤般拍了拍胸脯。
苏芒并不看他,翻着徐师兄留下的账本,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他可不是什么登徒子,我知道的,他不是。”语气渐轻,但却十分坚定。
袁文山见师姐这么肯定陈平安的人品,也是不再多说什么,依旧是心中不悦地随口嘟囔两句。
掀起门帘,陈平安来到后院,依旧是烟雾弥漫的小院,少年郎也是习以为常了,倒是头次到这来的陈吉祥被熏得咳嗽连连。
杨老头惬意的躺在藤椅上,见到陈平安来了,用手中烟杆敲了敲一旁的小方桌,桌上摆放着几颗柑橘。陈平安心领神会,他走到另一边沉默地剥着橘皮,还会分上两瓣塞给陈吉祥。小树灵一开始还有些犹豫,感觉这气氛有些古怪,但是看到陈平安自己也是大大方方地将橘子塞入口中,便也不再故作矜持。
陈吉祥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向来如此。陈平安在很小时候为了给娘亲抓药而敲开了杨家药铺的门,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时不时地替杨老头做些活计。与窑口的姚老头一样,杨老头也看不上他,不愿意招他做学徒,说是会坏了他家药铺的风水与名声,虽说杨家药铺的名声在小镇本就寥寥无几,药铺里的药材是出了名的贵,可那品质却也是是实打实的好,再加上杨老头的倔强脾气,只认钱不认情,平常小灾小难的,百姓们都不会去杨家药铺拿方抓药,可要是突然有个疑难杂症的也免不了硬着头皮去那药铺买药,这就让小镇的百姓们对这家药铺又爱又恨,私下里也骂杨老头是个出了名的“钱串子”,连与杨老头沾亲带故的杨家子弟,也不怎么与他来往。
杨老头起先并不待见陈平安,也对身无分文的陈平安没什么怜悯之情,不过杨老头倒是欣赏这小子身上的韧劲,便让他跟着自己上山下水地去采摘草药,以此来换取买药的费用,周边方圆近百里的山,什么珍珠山,盘龙山,梧桐山等,都是跟着杨老头爬下来的。后来有一次,杨老头在爬山采草药时不慎跌落,没落下什么残疾,但也休息了好一段时间,自那以后杨老头就不怎么外出了,收了几个徒弟兼着干伙计的活,整日就待在后院抽烟享乐。陈平安就每隔一段时间采摘些草药回来卖钱,在给徐叔过目盘点的时候,也会来到后院替杨老头扫扫地,换换水什么的。
杨老头抽完最后两口烟,吐了吐口中烟沫,又咂摸着嘴,好似回味无穷,直到他将手中烟杆往桌上磕了磕,长舒了口气,陈平安这才问道,“杨老先生,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最近有在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