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三四岁的幼童,瘦得胸下的肋骨清晰可见,蹲在地上用脏兮兮的手吃着草根树皮。一双不谙世事的纯净的眼盯着城里来来往往的路人,怯怯地吃着自己的食物,脸上还有一些伤痕。
盖因城里有令,挑事作乱的流民,打板子二十。随便拉人乞讨,也会被毒打一顿,打死了也不算数。
她唤来袁妈妈,从自己的干粮中匀出一点,分给路边的小孩吃。
袁妈妈还没有分完,就有幼童抹着眼泪,磕头跪谢。一路追着马车走,等追不上了,才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直看马车消失。
马车越走越远,离开了徐州城,行至山路。又碰见了路边死掉的女人,挡在路边,车子不能不停下来。仔细一看,尸身上还贴着一个小孩儿,等靠近了才分辨得出那是一个瘦巴巴的女孩。
女孩贴在已经死去的娘亲身上一直哭泣,哭着哭着没力气了,哭不出声了,脸贴在女人的脸上,亲着她,好像亲一亲,温柔的娘亲又能醒来一样。
袁妈妈听到了主子低低地说:“停下来看一看吧。”
陆清婉下了车,把脏兮兮臭烘烘的小姑娘抱了起来,也不嫌她臭,温声跟她说:“我帮你把母亲葬了,你跟我走。”
满脸脏兮兮,眼泪冲得脸庞一条条白的小姑娘颤了颤身子,扑闪着眼说不出话来,手扯住了陆清婉的衣裳,抽泣得像是受伤的小兽。陆清婉便让人把早已死了多时的女人安葬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时半会也买不到棺材。几个奴才只能合力挖了个坑,草草把人埋下。
她便带着小姑娘调头去了城里,没回乡下了。
刚死了娘的小姑娘,谁都不让碰。她把自己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婆子帮她洗脸,挣扎地呜咽着,嘴里也说不出话来。
陆清婉让婆子退了下去,蹲下了身来,看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对,大眼对小眼。
过了半晌,守在门外的婆子听到了屋内传来了水声,水声停了之后,陆清婉牵着小姑娘的手走了出来,洗的干干净净,整个人被饿得瘦巴巴的,脸也被烈日晒得脱皮,只因为穿着干净漂亮的衣裳看起来精神了点。
她的幼弟,被饿得最惨的时候,也没有这小姑娘饿得这么厉害的。
陆清婉温声地说道:“姨姨还有事,要去书房,你先跟袁妈妈去用饭,可好?”
小姑娘攥紧了她的衣裳,不说话,乌眸中一片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