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顾如玖一行人已经展现出了让人不敢小觑的实力,仍旧被一些有心之人盯上了。
这里的人,可从来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尽管欧阳定羽的剑气、颜昔的星术已经震慑了不少蠢蠢欲动的宵小,但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佣兵工会里,总有那么几条毒蛇,就喜欢盯上看似鲜嫩却带刺的猎物。
角落里,一个戴着半边铁面具的男人缓缓摩挲着酒杯,他的指节上残留着未擦净的血渍。
在铁血堂最昏暗的角落里,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独自坐在油腻的木桌旁。他半边脸被生铁面具覆盖,面具上蚀刻着毒蛇缠绕獠牙的纹路,在跳动的火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幽光。未被遮掩的右脸布满纵横交错的旧伤疤,像是有谁用钝刀硬生生划烂了皮肉,又任由其扭曲愈合。
他的手指关节异常粗大,指节处残留着干涸的血痂——不是别人的血,而是他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的。此刻这双手正缓缓摩挲着酒杯边缘,指甲与陶杯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就是他们……引来了六牙象群,坏了大计。“他低声喃喃,袖中滑出一枚淬毒的骨钉,眼神也像是淬了毒一样的恐怖。
铁面人的声音沙哑如锈刀刮骨,每个字都浸着剧毒般的恨意。他指间的骨钉泛着幽绿色暗芒,钉身上细密的血槽里凝结着黑紫色的干涸毒液——那是用腐心花汁混合尸蛊炼制而成的“锁魂钉“,一旦见血,三息之内便能让人浑身经脉溃烂如腐泥。
他盯着顾如玖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眼白爬上蛛网般的血丝。倒映在浑浊眼球里的少女身影,正被扭曲成支离破碎的残像。每一次呼吸,铁面具下都传来“嘶嘶“的吐息声,像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同伴的手像铁钳般猛地扣住铁面人的手腕,指节发力的瞬间,袖口滑落出一截缠绕着咒纹的绷带。绷带下渗出暗黄色的脓血,散发出腐肉与药草混合的刺鼻气味。
“别急。“同伴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痰鸣般的嘶哑。他俯身时,脖颈处露出一块紫黑色的尸斑,说话时腐烂的嘴角抽搐着,“先看看他们接什么任务……”铁面人的手臂在他的压制下微微颤抖,骨钉与陶制酒杯碰撞发出“喀啦“的轻响。同伴布满老茧的拇指在他腕间动脉处摩挲了两下,这是个暗号——他们合作杀人时常用的警告。
“……说不定能顺藤摸瓜。“同伴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舌尖不自然地舔过开裂的嘴唇。他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扩张成诡异的浑圆,倒映着顾如玖一行人走向柜台的身影。绷带下的伤口随着呼吸节奏渗出黏液,在桌面滴落成一个小小的、带着腥味的圆形痕迹。
铁面人注意到同伴按住他的那只手,小指缺了最后一节,断口处至今还残留着星力灼烧的焦黑痕迹。这个细节让他浑浊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清醒的恨意,绷紧的肌肉终于稍稍放松。
铁面人缓缓松开指间的骨钉,任由它滑回袖中暗袋。他盯着顾如玖几人的背影,独眼中翻涌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凝成一道阴冷至极的寒光。
“好,先盯着他们罢。”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像是锈蚀的刀刃刮过粗糙的石面,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多年蛰伏的耐心让他硬生生按捺住当场撕碎这几人的冲动,可指节却因用力过猛而发出“咔咔“的闷响。
“凡事都得谋而后动……”他缓缓摩挲着铁面具边缘的凹痕,那是多年前某次任务留下的伤疤。他们血牙团行事,向来如毒蛇捕猎——静待时机,一击毙命。六牙象群的计划,本就是布局数年的大计,母虫的培育、象群的驯化、城内接应的布置……每一步都耗费了无数心血。
可如今,一切竟险些毁于一旦。
“……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冷冷地盯着顾如玖揭下的任务单,上面赫然写着“调查血牙团余孽“。多么讽刺?他们谋划多年,却在即将收网之际,被这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辈搅乱全局。
“只不过没想到……”他的指腹无意识地碾碎了桌角的一块木屑,木屑在他掌心化为齑粉。多年隐忍,步步为营,却差点功亏一篑。
“……多年谋划,竟然差点被几个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毁了。”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的舌尖抵住上颚,缓缓舔过一颗尖锐的犬齿——那是他亲手磨尖的,专为撕开猎物的喉咙而准备。
同伴收回手,腐烂的嘴角扯出一抹阴森的笑:“放心,他们逃不掉。”铁面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在平复翻涌的杀意。可当他再次睁眼时,那只浑浊的独眼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毒。
——他们可以等。
——等一个最完美的时机,让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铁面人低低地笑了,笑声像是钝刀刮过朽木,沙哑而阴冷。他缓缓转动着酒杯,浑浊的独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好在……我们多年布置,又怎么会只有一个六牙象群?”他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某种暗号的传递。随着他的动作,铁血堂内的某些角落,隐约有目光闪烁——
酒馆的老板娘依旧笑吟吟地擦拭酒杯,可指间却悄然捏碎了一枚传讯符。
二楼雅座的华服公子折扇轻摇,扇骨中暗藏的毒针微微泛着幽光。
蹲在房梁上的七彩侏儒舔了舔尖牙,袖中滑出一枚刻着血牙纹的铜钱。
几个看似醉醺醺的佣兵眼神骤然清明,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