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音竹娇横地瞪了谢之言一眼,转头却言笑晏晏地望着楼逆,“九殿下,这是音竹多年之前亲手酿的莲花酿,也是殿下十多年前离京,就埋在桃花树下,那时音竹便言,他日殿下归来,这莲花酿,非的尝尝不可。”
楼逆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他离京距今,已有数十年之久,那会才四岁,谢音竹,也不过同样四岁幼龄,一个四岁的姑娘,有如此情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谢之言神色意味深长,他唏嘘不已,“这莲花酿埋了多久,我可是就想了多久,不想,养大的姑娘家胳膊肘往外拐,竟也不让亲兄长品上一口,实在叫人伤心。”
这样直白的调笑,谢音竹也不羞赧,她大大方方的,眉目如孩童纯真,若不去瞅她那比风月姑娘还诱人的身子,倒让人觉得是教坏了小儿,实在惭愧。
她在楼逆右手边跪坐下来,纱袖摆动,翘起小指,动作优雅地为楼逆斟了莲花酿,纯澈的脸上逸出绵绵不绝的欢喜来。
馥郁的莲花清香扑鼻而来,楼逆低头看着面前清冽佳酿,小小的酒盏底,白瓷带粉的小小荷尖,颤巍巍的含苞待放,仿若真能看到花开花落的奇景。
楼逆,似乎并不想喝。
谢音竹面色微微发白,她握着酒壶的手收紧,就带出失落来。
谢之言将楼逆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扬袖高呼,“满目江山,空余远,他年马鞍,结旧业,新主论成败,孰是孰非……”
听闻这话,楼逆点漆如墨的眼底暗芒一闪而逝,江山余远,是非成败,谢之言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这是以权势相挟,毕竟谢氏满门,从不出仕的清流,转而倾全族之力助某位皇子的话,想来大业可期。
而他,初初回京的九皇子,论亲母早逝,外祖家也无势可借,莫论朝堂之上,帝后两分权,谁也不看好他,想要挣的一席之地,当真是艰难险阻。
然而——
楼逆浅笑一声,翻手就将盏中莲花酿倾倒入清溪之中,毫不可惜半点不犹豫,他视谢音竹隐忍的难过为无物,只锐利地盯着谢之言道,“成而锦绣繁花,败而垂成千华,我之命,鲲鹏扶摇,顺风逆涯!”
谢之言脸色大变,惊的手里酒盏落入清溪亦不在意,他蓦地起身,冷声道,“九殿下,当真好志气,我等小民都看走眼了。”
楼逆心有遗憾,谢家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助力,可眼下,若要押上他自个的婚姻大事,这却是他打从心底不愿委屈的,但凡有这念头,不自觉的凤酌便会从他脑子里蹿出来,无比念想,很是不安生。
“逆哥哥……”谢音竹娇浓童稚嗓音,软语哀声,眼角泛红,好不难过,“音竹知你这些年过的极为辛苦,眼下不思量其他,音竹多年都等过来了,如今也……也……”
“你想多了,”楼逆不为所动,不带感情地看着谢音竹,顿了顿,终还是抵不过心头像欺负了小儿般的恶感,从袖子抽出干净帕子给她,“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并不值当你如此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