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膳,用了个半饱,凤酌才搁了竹箸,她瞧着凤缺将手边一壶酒都喝完了,然面上依旧清冷隽永如山巅高洁冰霜,哪里有酒醉之态。
她不是个喜动脑子的,也懒得去想凤缺为何要先来见开阳知县,而见了人又是一副冷脸,不说讨好,就是寒暄都省了,只想着快点将开阳独山之事了了,徒弟一人在凤家,没她看着,也不知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看,徒弟不省心,她就是这般操心的命。
许是有了酒意,凤缺倒不像起先那般沉默,转着酒盏悠悠开口,“凤三,觉得这开阳邹知县如何?”
凤酌看了他一眼,老实的回道,“虚伪小人,贪得无厌。”
出奇的,凤缺竟淡笑了声,他嘴角有上翘的弧度,眼梢带出冰水的潋滟来,出尘若九天谪仙,“正是如此,但你又可知,他为何要低下姿态谄媚讨好与我?”
这话让凤酌皱了皱眉,尽管不想去多想,可长辈问询,她遂勉为其难的思忖了几分,“贪多肥肉,如今肥肉多半要被人抢夺,自然想试探一二。”
凤缺原本没指望凤酌能看清这其中蹊跷,可当凤酌一口言明,他像第一次才认识她一般,“不想,你竟也是聪慧的。”
凤酌搁膝盖上的指尖一动,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三儿岂是个蠢的?平素是懒得理会罢了,况……”
“况,还有个不管是心机还是手段都了得的徒弟在身边,更诸事不上心?”凤缺将她未完的话接口说完,敛着眉目,屈指一弹杯中酒液,溅起点滴酒花。
那指尖修长,略有薄茧,好看的紧。
凤酌的目光落在那手上,眉眼舒展,点了点头。
徒弟被人称赞什么的,她也与有荣焉。
凤缺见她那略有心悦的模样,仍然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当记得,旁人再好,凡事也不可倚靠,唯有自个,才是冷暖自知。”
他视线落空,望向不知名的远方,“这世间人事,痴缠哀乐,期盼失望,伤心无望,多半都是寄予在他人身上的心过了……”
凤酌不懂这话,她只懂了前一句,而对后一句,却是不太有感想,可她胜在对长辈自来乖巧,晓得长辈之言,多半都是过来人的经验,纵使现在她不明白的,但记下,总没有错,指不定哪一日她就晓得了。
是以,她点头低眉顺眼的道,“三儿记下了。”
凤缺回头,见她还一脸认真,倏地心头失笑,然面上半点不显,喝完最后一盏酒,才指着桌上的菜式问道,“可是用好了?”
凤酌觉得自己该有小辈乖巧的作态,她想说用好了,可肚子真是没饱啊……
凤缺将她那点眉间的纠结看在眼里,倾身过去抬手就揉了她细软的螺髻,“凤三,说来,我也只比你大了十岁左右,即便是长老,日后在我面前,勿须这般拘礼,想如何都可以。”
他也是看过她抡拳头就揍凤小九的模样,肆意纵情,张狂又艳烈,像是燃烧尽了生气来活着,为的便是不想委屈了自个半分,这样嚣媚的张力,自然也是他羡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