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帝王金口玉言,旁的帝王或许是,可楼逆呢,她从前可是见识过他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绝活,也丝毫不在意史官在史书上记下他这么一笔为人不耻的名声。
嫿峥慢慢地往闵家村走,她金莲小脚,走这样的河岸,大大小小的石头星罗密布,她仿佛很享受脚底被乱石磕碰到出血的疼痛。
她只要一想着,这会约莫楼逆已经清醒过来,兴许晓得闵梓樱救了他,心里指不定就有了心思,她唇边的笑意就深邃几分。
楼逆确实清醒了过来,事实上,那一剂苦药下肚,不过半个时辰,他人就彻底转醒了。
闵梓樱自然是开心的,她站在一丈外,眸色晶亮如琉璃珠地瞅着他,“公子莫要动弹,你身上有几处伤口太深,随时会开裂出血。”
楼逆转头,就见逆光之中一少女亭亭玉立,她周身的光线太过柔和,以至于暗影斑驳,就看不清她的面容,可那双眸子,瞳孔颜色比常人都来的浅的眸子,却像是烙铁一样印在楼逆心上。
他张了张干涸起皮的唇,嘶哑的嗓音从破碎的喉咙中逸了出来,“师……师父……”
他有不识人面目的怪癖,到如今也只记得师父一人而已,但眼前,他却一下就记住了这少女的眸子。
闵梓樱赶紧倒了点清水,凑过去送至楼逆唇边,也不晓得她听没听清刚才那话,“公子,少说话,小心伤了喉。”
楼逆斜长的眉一皱,此刻,他当然晓得自己认错人了,盖因那双眸子与凤酌的有那么三分相似,连带的,他居然也给记住了,“你是谁?”
闵梓樱抿唇一笑,露出秀雅可心的梨涡,她见楼逆唇边有水渍,便习惯地拿方巾按了按,做完这动作,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庄重了。
那明艳如珠的面容,又腾的烧了起来,她感受到楼逆注视的目光,越发觉得手脚局促,“小女子姓闵,名梓樱,公子眼下在闵家村,此去向东便是平洲,向西便是延州。”
“日前,小女子进山采药之际,见公子顺河而下,生死不知,就将公子带了回来,后来嫿峥姐姐寻了过来,说公子您是贵人,小女子曾跟祖父学过一些岐黄之术,见公子伤重,就给公子略做诊治。”
人也算机灵,三言两语,就让楼逆晓得了个大概。
“嫿峥呢?”楼逆余光往外一瞥,自然晓得这破落的小院之中,再无第三人。
闵梓樱从小生活在闵家村,鲜少与外人接触,故而生性单纯天真,“嫿峥姐姐说,她要去回禀公子的师父,于是就将公子暂时托付给了小女子。”
楼逆将这些话推敲了几遍,没觉哪里有纰漏,况如今还身受重伤,即便他想做什么,那也是无能为力的。
故而他微微一笑道,“有劳闵姑娘。”
闵梓樱越发觉得羞怯不好意思,她声若蚊呐地应了声,一个转身,就跑了出去。
楼逆没将这点姑娘家的含羞带怯看进眼底,他微微抬手,就见那弯刃羊脂白玉的匕首还好端端地在自己手里,便大大地松了口气,继而大拇指腹不断摸索着羊脂白玉,点漆如墨的黑曜石凤眼之中就出现怀念之色。